蔚蓝轻咳一声,道:“我有些紧张,没想到你会忽然出手。”这毕竟是皇宫,蔚蓝的心境可比不得当日在朴居围观三国使臣进京那般轻松。
姜衍心下有些遗憾,却是没多说什么,只垂眸收回手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他说着率先往梅林深处走去。
蔚蓝见状,忙回头给白贝三个使了个眼色大步跟上,待行出百十来步,姜衍这才停下道“想必你已经知晓谢琳与姜泽的动作了?”
两人为了说话方便挨得极近,蔚蓝几乎能感受到姜衍身上的温度,听着这低沉温柔的声音,她扬了扬眉,点头道:“嗯。但谢诗意明显不堪重用,为什么谢琳会让她出手?”在这点上,蔚蓝百思不得其解,这不是打草惊蛇吗?
按说谢琳若是真想绕着弯毁了她的名声,应该会选个更厉害的角色来才是。像谢诗意这样一个回合就败下阵来的,委实让人觉得诚意不够。
姜衍闻言唇角微勾,低声道:“你傻呢,谢诗意只是个探路的。”
“你才傻!”蔚蓝炸毛,下意识瞪了他一眼,旋即又皱眉道:“探路?你的意思是,谢诗意就是个十足的炮灰?”
“炮灰?”姜衍不解,想了想道:“是马前卒的意思?”
这楼歪得,蔚蓝扯了扯嘴角,“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这形容很是贴切。”姜衍面上缓缓漾开笑意,“不过,你切不可小看了这炮灰。”
“你很了解她?”蔚蓝闻言面露喜色,她向来行事谨慎,也善于观察发现,可谢诗意的出现委实出人意料,而她方才虽然与谢诗意打过照面,却毕竟只是一个回合的功夫,能在谢诗意身上看到的东西还不够多。
“嗯。”姜衍点点头,可心下却直叹气,只觉得蔚蓝果然还是没长大,自己的未婚夫了解别的女子,她居然还能笑得这般开怀?
“我只是习惯分析自己的对手,谢诗意是谢琳与谢正清按照下任皇后的标准培养出来的,在太傅府下一代的孙辈中,谢诗意甚至比谢术昭谢术章的儿子更加得宠。若论心性与谋略,她定然不如你,但若论心狠手辣与隐忍,她却胜过你许多。”
“难道心狠手辣是谢家人的天性?”蔚蓝皱眉。
谢诗意的确能忍,方才在映月宫她已经见识过。她说的话基本上是大白话,虽然留了些余地,但这余地也仅限于在谢琳与姜泽追究起来时,能够玩文字游戏免除责罚。可实际上,她只差指着谢诗意的鼻子说她是居心叵测坑害小伙伴了。
此事若发生在别的闺秀身上,估计早就难堪得泪奔而去,又哪里还忍得下来?可谢诗意不但忍下来了,还有心思在众人面前博同情。
但心狠手辣么,那天仙一般的娉婷之姿,蔚蓝还当真没看出来,“莫非她以前做过什么极为歹毒的事情?”
姜衍看着蔚蓝面上不断变化的神色,点点头严肃道:“她从七岁就已经开始协理后院。你道她才貌无双,京城第一贵女的名声是怎样传出来的?”
“什么意思?”七岁啊,七岁她在干嘛?认字还不足百个!
姜衍的神色间有些冷厉,“谢琳与谢术昭谢术章兄弟并非一母同胞,这点你可知情?”
“自然。”蔚蓝点头,太傅府的发家史与个中纠葛,她在进宫的路上才温习过一遍。
姜衍眯了眯眼,“谢正清的正室夫人秦丹阳与我外祖母同出一族,认真算来,我得称秦丹阳一声姨外祖母。”
可这与谢诗意又有什么关系,蔚蓝狐疑的张了张嘴,就听姜衍继续道:“秦家虽是商户之家,可祖上也曾出过三品文官,并不缺乏底蕴。而我外祖母出自秦家嫡枝,秦丹阳的父亲乃是庶出。
两家原本关系并不算亲近,只我外祖母远嫁上京城,本就是商户出身,一时间很难融入上京城的贵妇圈子,平日里便难免思乡,尔后秦丹阳嫁入谢家,我外祖母才会与秦丹阳日渐亲密起来。”
------题外话------
我在尽力改变更新时间,快表扬我o(n_n)o哈哈
李氏旁边的嬷嬷见姜固不解,不由低声道:“小姐没觉出来吗?今日这出戏,乍一看是孔大小姐挑起的,可实则根子还在谢大小姐身上。”
姜固闻言瞪大眼看向李氏。
“你莫不是以为蔚大小姐只是迁怒谢大小姐?”李氏摇摇头,头上朱钗晃动,“今日这出戏,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可笑谢诗意美名在外,这一出手却栽在个小丫头手中,最后反倒失了体面。”
“原来如此。”姜固恍然大悟,“怪不得蔚大小姐什么也没追究,只奚落了谢诗意几句就轻轻按下了。”
“依老奴看,这正是蔚大小姐的高明之处。那谢孔两位虽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可到底不是笨人,她二人已然装可怜示弱,若是蔚大小姐再穷追不舍,难免会落下个刻薄小气的名声。如此轻轻揭过正好,今日进宫的都是各家主母,哪个又不是聪明人?
早前蔚大小姐已经逼得二人现了原形,又在两人之间挑起战火,这二人不但失了名声,日后再难以结成同盟,只怕孔府与那两位之间,也会生了嫌隙。这一网打尽的功夫,就是老奴也所见不多。”
这嬷嬷是自小伺候泰王的,在宫中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听得她如此一说,姜固不由得啧啧称奇,“这么说,蔚大小姐是很厉害的人物了,难怪母妃要说世人眼瞎,那女儿日后可能与她多亲近几分?”
“这个你去问你父王吧。”李氏扬了扬眉。
姜固点点头,眼见椿萱殿越来越近,倒也不再多说什么。
主仆三人这番对话固然没有外人听到,可与李氏有着相同想法的也大有人在。
此时此刻,不少命妇与闺秀都反应过来。今日这出戏,虽是雷声大雨点小,到最后也没个结论,可却让她们发现了平时不曾发现的问题。
首先这谢大小姐,未必就如她平时表现的那般气质清华人品贵重,而蔚大小姐,也未必就如她表现出来的那般娇纵跋扈心思简单。
要问为何,谢大小姐可是上京城里出了名的能言善辩,可却在与蔚大小姐过招时一个回合就落了下风,也甭管蔚大小姐用的什么招式了,总之她稳占上风压制住谢诗意,就不可能是个简单角色。
内宅与朝堂休戚相关,各家主母虽碍着在宫中不便多说,却是在心中暗下决心,回去后要好好叮嘱自家闺女一番,可别如孔欣瑜一般,傻乎乎的送上门去给人当枪使了。
映月宫的一番动静,不仅传到了谢太后耳中,同时也传到了椿萱殿里。
秦风上前与蔚池禀报的时候,蔚池正带着蔚栩与相熟的朝臣寒暄,待得秦风将前因后果一说,蔚池只淡淡挑了挑眉,道:“由着她去吧。”谢琳与姜泽的动作虽然很快,但自家闺女也不是吃素的不是?这不就应对得非常好吗!
蔚池心下满意,与周围的人说话之时,面上笑意不由得柔和了几分。近前的几人都好奇秦风与蔚池说了什么,才使得蔚池骤然之间就变换了神色,心中不由如同跟猫抓一样。
延禧宫这边,谢琳自收到消息,面色就有些不大好,但当下却并没第一时间打发人去瞧。待得兰玉宝离开,命妇们也三三两两退下,她才轻叹一声,“到底还是年轻了一些。”
乔嬷嬷前两日挨了谢琳的白眼,这两日虽然还在谢琳跟前当差,可行事却是稳妥了许多,她闻言小心翼翼观察了下谢琳的神色,这才道:“娘娘不必忧心,谢大小姐这是年龄还小呢。再说那蔚蓝就是个狡诈泼辣的,若非如此,奴婢当日也不会在她手里吃亏了。”
“这倒也是。”谢琳喝了口茶,点头道:“前两日还没看出端倪来,如今却是露出尾巴了。”
见谢琳一派老神在在的模样,乔嬷嬷斟酌道:“谁说不是呢。不过任她如何,也休想在娘娘手里翻出什么浪来。说来也是奴婢心思浅了沉不住气,这才会在娘娘面前失了分寸。”
这话自然是指蔚蓝进宫当日,她想拿蔚蓝做筏子撒气的事情。
谢琳垂着眸子喝茶,手上的紫金甲套亮闪闪的,她并没接乔嬷嬷的话,而是转头问如意道:“可是让人去接了?”
如意点头,“娘娘放心,吉祥姐姐在孔夫人走后就已经去了映月宫,如今应当已经快回来了。”
正说着,门口便有通报声响起,谢诗意跟在吉祥身后进了门。
谢琳抬眼看她,只见她头发有些凌乱,眼眶微微泛红,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别的不妥。
“可知你今日错在哪里?”
谢诗意闻言抿了抿唇,低着头上前与谢琳见礼道:“侄女见过姑母,是侄女轻敌了,还请姑母宽恕,诗意下次绝不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