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想得明白,六合的态度已然大变,等队伍达到蔚府跟前,他也不敢摆架子,只让了随行的侍卫上前叫门,又道明来意,及至蔚府的下人摆好香案,蔚池换好衣服,又叫上蔚池与蔚栩,被两名侍卫抬着到达大门口接旨,六合已经在大门口吹了半天冷风。
蔚池重伤之事,六合在离京之时就有耳闻,但他却并不知道蔚池如今已是不良与行,见蔚池被人抬着出来,六合心下不禁暗喜,可一而仅仅是一瞬,他便迅速从蔚池身上收回目光,又将视线移到蔚池身边站着的蔚蓝与蔚栩身上。
六合并不曾见过蔚蓝与蔚栩,初时见二人的长相与蔚池如出一辙,六合心下还有些奇怪,但他脑子里转了几圈,便也明白过来,他倒也没往已故的流云郡主与安乐侯身上想,只以为蔚池镇守边关多年,这是蔚池在安平镇养的妾室所生。
蔚池在朝中素有清名,不仅战功赫赫,且夫妻恩爱,在上京城中连个妾室都没有,端的是好名声,可如今庶子庶女都这么大了,想必上京城那位已经香消玉殒的镇国将军府主母定然是不知情,还说什么洁身自豪,什么夫妻恩爱,这都是骗鬼呢,就连宫中的阉人还心起了找两个相好的,又何况是蔚池这样的粗莽之人?
心中如此想着,六合面上不禁就带出几分来,虽然他表现得并不明显,蔚栩大约是看不出来,但又如何能逃过蔚池与蔚蓝的眼睛?父女二人对视了一眼,眸中颇有些看好戏的神色,蔚池当先道:“敢问公公贵姓,陛下可是有什么旨意要颁?”
六合瞬间回神,迎着蔚池有些犀利的目光,当下微微躬身,似模似样的抱了抱拳,又扬着拂尘笑道:“不敢不敢,奴才名唤六合,蔚将军称呼小的六合即可,此次前来,确有陛下旨意要宣,蔚将军接旨吧。”
蔚池点点头,面上亦是浮现出笑意,当下道:“本将身体不便,不周之处,还请六公公担待。”蔚池如今已经能下地行走,之所以并不在六合面前起身,乃是出于长远考虑,此番回到上京,免不了会被姜泽频繁宣进宫中,这身体未愈,一来可让姜泽放松警惕,二来,便也是多了几分自在。
至于让蔚蓝与蔚栩一道出来接旨,蔚池原是想给六合事先提个醒,也好带出后面的事情,谁料六合见了蔚蓝与蔚栩,就跟没事儿人一样,看那样子,分明就是不认得蔚蓝与蔚栩,且又将姐弟二人的身份想歪了。
既是如此,蔚池又何苦出言解释?且让姜泽多高兴几日,待回了上京城,再予他狠狠一击也是好的。
小命都被人攥在手里,六合又哪里敢让蔚池跪下接旨?他面上打了个哈哈,笑着展开明黄圣旨道:“蔚将军无需多礼,且请听旨。”
蔚池抱了抱拳,蔚蓝歪了歪嘴角,拉着蔚栩跪下,作聆听状,只听六合尖着鸭公嗓子高亢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将军蔚池镇守边关多年,深受百姓爱戴,今历劫归来,念尔忠勇,守疆卫土战功彪炳,特召其回京休养,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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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章。
圣元二十三年,启泰国发生了几件大事。
一则是:身体一向康健、在位二十三年零四个月又二十八天的圣元帝,在暮春四月繁花盛开的某个清晨骤然驾崩。
二则是:圣元帝庶长子姜泽,在中宫嫡子尚还活着的情况下,顺利登基成为启泰的下一任帝王。
三则是:圣元帝嫡子、自六岁起便出宫建府、尔后又辗转前往紫芝山求学的当朝三皇子,在圣元帝驾崩后,被新帝召回了上京城。
四则是:威震四国的蔚家军主帅、镇国将军府掌权人蔚池,在巡防时遇袭,失踪近五个月后,又身受重伤九死一生的情况下回到了安平镇。
五则是:已经敌对百年的大夏国与启泰国决定修好,大夏洪武帝意欲将与启泰联姻,而启泰新帝在力排众议后,不惜打破启泰太祖定下的不与大夏联姻、被历代启泰帝王视作铁律的旧例,拍板定下此事。
热闹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孰知内情又看得清局势的人都明白,以上每一件,但凡其发展方向只要稍微偏离轨道,便能给启泰国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若说圣元帝驾崩与新帝登基的事情已经过去,在朝中已然激不起什么风浪;而圣元帝嫡出之子姜衍回到上京城,也只是引得启泰众朝臣与三国竞相观望,只在平静的水面上溅起几粒浪花,那么,蔚家军主帅失踪之后又再回来,并启泰新帝决意与大夏联姻,便结结实实的在启泰臣民与三国皇室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消息就如同一锅热油被烧得滚烫,面上虽然看着平静,但实则任何活物投入其中,都会被炸得酥脆金黄,甚至里外都能变得焦黑。
除此之外,当是另有一件,这消息紧跟在蔚池重伤归来、大夏与启泰联姻的消息之后传出,就像在原本已经烧开的滚油中溅入了几滴凉水,一时间噼里啪啦作响油星四溅,彻底将四国安泰百年的平静表象打破,在四国引起极大震动。
有心之人似乎已经窥到机会,不仅暗地里开始摩拳擦掌,甚至在明面上也行动起来。
安平镇在姜泽的人全军覆没,尹尚的最后一名影子卫也被有心放走之后,便彻底陷入的安平,一如它的名字一般。
前往苍岩堡运送粮草的队伍也在两日后的深夜归来。
因着粮草与兵器数量都不少,一路之上有要掩人耳目,骁勇派出的人扮作富商,先是到塘坝县走了一圈,似模似样的购买了大批了粮草与部分衣料棉花,这才返回,又在途经苍岩堡之时,顺道将苍岩堡的粮草全部拉上,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到安平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