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温度(二更)

刘大海与梁松是军中奸细的事情他已知晓,但却并不知道这二人为何会成为奸细,既然刘大海、梁松与尹尚有联系,那他们之间必然有不为人知的纽带,或是达成了某种共识有利可图,也因此,围绕在尹尚身边的每个人,都有嫌疑,也有深挖的必要。

思忖间,他不禁剑眉紧锁,还是决定将此事告知蔚池,没准能有新的发现也不一定。

遂又补充道:“另有一事,是属下无意中发现的,原本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听了小主子的话,倒是觉得有些稀奇。”他说着顿了顿,继续道:“尹尚的生母梅嫔,在尹尚禁足之后,有些反常。”

事实上,韩栋与梁晓原本只将注意力放在尹尚身上,但尹尚自禁足后,能活动的范围便也小了,是以,二人这才分开行动,顺道也留意尹尚生母梅嫔的动向。

“将军,这位梅嫔原是中原女子,在尹尚被禁足之后,梅嫔表现的格外镇定,既没有向洪武帝求情,也并未到北倾殿探望过尹尚。”

全天下父母疼爱儿女的心思都一样,没道理这梅嫔就能例外,尤其是此刻,韩栋见蔚蓝乖乖的坐在蔚池身边,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

蔚池闻言点了点头,尹尚的生母姓梅,他早就知道,而骁勇也已经着手对刘大海三十年前失踪的独女刘香玲进行调查,只如今尚无消息传回。有韩栋的话,刘大海与尹尚生母之间的关系又确定了几分。

原因无他,刘大海的夫人便是姓梅,想来刘香玲当年阴差阳错的被卖到大夏之后,为了能在洪武帝跟前生存下去,这边将原本的刘姓改成了梅姓,他垂眸沉默了一瞬,实在觉得精力不济,便对韩栋道:“此事我已知晓,你明日与骁勇说说,此事是他在负责。”

韩栋也察觉到蔚池精力不济,闻言也不多说,与梁晓齐齐想蔚池施了一礼后便躬身退下,近几年在曦和院的日子过得太安逸,这半个在大夏风餐露宿,疲惫在所难免。

一时二人离开,书房里便只剩下父女二人及姜衍赵群。

见蔚池面色不好,蔚蓝心知他大约是想到了亲娘与那八名隐魂卫,便出言宽慰道:“爹,女儿一直觉得,那八名隐魂卫应该还活着。”

蔚池听罢摸了摸蔚蓝的脑袋,见她一双凤眸中满是关切,便温和道:“爹爹知道,囡囡去歇着吧。”隐魂卫是他身边的近卫,许多蔚家军中的机密事件都由隐魂卫去执行,若他所料不错,对方并不会直接置八人于死地,而是会将人抓回去慢慢审问,以期能从几人口中套出些消息。可问题是,他如今琐事缠身,并不能确定几人的下落。

隐魂卫的忠诚毋庸置疑,蔚池也相信几人绝对不会出卖自己,可如此一来,几人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对方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必然会加倍将怒气发泄在他们身上,他的士兵,他一手培养起来的铁血悍将,就这样在仇人手中备受凌辱与折磨,蔚池心中焉能好过?

蔚蓝闻言叹了叹,知道劝说无用,又嘱咐了赵群几句,这才与姜衍出了书房。

室外仍是风雪交加,廊下挂了灯笼。蔚蓝于夜半惊醒,初时一心惦记着蔚栩与蔚池,仓促之间赶往第二进院落,也没来得及多穿件衣服,只在寝衣外加了一件披风,如今事毕,方才觉得穿得过于单薄,甫一踏出书房便冷不丁被冻得打了个寒颤,昏暗的灯光下,只见地上已经铺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就连远处的松树之上,也变得银装素裹。

白贝就站在书房门口的背风处,手腕上搭了一件狐皮披风,见蔚蓝出来,忙要上前给她披上,才刚迈步,就见姜衍已经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动作自然的往蔚蓝身上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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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池沉默了一瞬,倏而面上露出笑容,他看向蔚蓝,目光柔和的鼓励道:“囡囡有什么想法尽管说,你说得对的,爹爹定然检讨。”蔚池虽与蔚蓝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也知道蔚蓝行事沉稳,断不是无的放矢的性子。

老爹为人磊落胸襟坦荡,这让蔚蓝心里涌起淡淡的孺慕与自豪,她面上也露出笑意,这才点点头,整理思路认真道:“爹爹,汤剑锋手下的三十人虽然无用,但通过尹尚对乔禀章与汤剑锋等人的态度,却可以看出尹尚的性格与行事方法。

一来、尹尚多疑,我们都知道乔禀章先汤剑锋三年扎根苍岩堡,论理说,无论是罗穆尔还是乔禀章,都依附于尹尚生存,尹尚就算对二人并不放心,大可派两三暗线盯着就好,但他却选择了安排汤剑锋及他手下的三十人,可见尹尚不仅对罗穆尔并不信任,对乔禀章亦是没有丝毫信任,之前韩栋也提到,尹尚将汤剑锋等人安插进苍岩堡一事,就连他身边最亲近的达瓦都不知道,可见尹尚不仅多疑,还非常多疑,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二来、尹尚心思缜密,行事喜欢出其不意,这两点同样也是从尹尚安插汤剑锋等人进入苍岩堡而推断出来的,事实上,汤剑锋等人在进入苍岩堡之前,不仅与尹尚素无瓜葛,与尹尚手下的人也是毫无交集,他们只是一群恶名昭著的地痞流氓,身上并无所长,最为擅长的,便是吃喝嫖赌,又有一股子要钱不要命的狠劲。

这三年来,汤剑锋等人虽然听命于尹尚行事,可尹尚却从不曾亲自出手,而是另寻了合适的人来操作此事,由此可见,尹尚隐藏至深,及至汤剑锋被杀,他手下的三十人全部被抓,可他们却并不知道自己因何被抓,更不清楚他们以往到底听命于何人。

以上两点,或许是许多高位者都有的通病,但尹尚又显得尤为不同。汤剑锋等人由始至终拿钱办事,还是人人喊打的出身,而尹尚稳居幕后,乔禀章大约到现在都不清楚,他效忠的主上,会疑心他,在他身边安插了一窝眼线。

这便可以看出尹尚的行事套路,他既求稳,又喜出其不意,以小窥大,见微知著,咱们由此来推断他一贯的行事风格,便能明白,之前我们从尹尚身上得到的线索之所以少之又少,并不是尹尚没做,亦或是他手眼通天真的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行事不被察觉,而是他选择了更为迂回的线路,这条线路,不仅我们没察觉,甚至尹尚的兄弟们与洪武帝也没察觉,否则尹尚如今又何止是被禁足?

再则,尹尚在洪武帝跟前,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他既然有底气与姜泽谋事,想来心里是有底气的,可这底气来源于何处?我们现在是看不到,也没有明确目标,但却可以采用排除法,先将归顺于大夏其他皇子的势力全部剔除,剩下的,再逐一细查,应该多少会有些发现。爹爹您说呢?”

蔚池听罢面上笑意愈浓,他点点头,道:“囡囡所言不错,只要确定尹尚的性格,延伸开来,咱们日后再要着手探查尹尚,便不必拘泥于一个点,也不必死死盯着尹尚本人,而是可以广撒网,将目光更多投向看似与尹并不相干的人。”

实际上蔚池心里大为震动,以他这样的年龄和阅历,也是在事发之后,才想到这点,但蔚蓝才多大点?若非蔚蓝确实长着一张与他极为相似的脸,又与蔚栩感情极好,且有隐魂卫在曦和院守着,蔚池几乎要怀疑自己的女儿是不是已经被人掉包了。

蔚蓝闻言笑眯眯点头,“嗯,只要能将与之有关的人留意起来,从根源上斩断尹尚的爪牙,他就是有再多花招,也难成事。”这事情实际上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自来就有通过一个人说话及行事来分析其性格与心理状态的先例,老爹之前未必就没能想到这点,只尹尚行事,确实是让人出其不意,再加上他平时并不得宠,表现得也极为低调,谁又能想得到他忽然就放了个大招?

姜衍闻言唇角微勾,蔚蓝的想法正好跟他一样,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

蔚蓝会有这样的见地,韩栋与梁晓都不意外,早在离开上京城时,他们对蔚蓝的就有所了解,如今见蔚池面上半丝怒意也无,反倒是笑容和蔼,这下心底对蔚蓝在蔚池心目中的分量便都有数了。

二人对视了一眼,视线刚刚分开,便见蔚蓝正往这边看过来,若有所思的对韩栋道:“或许,骠骑大将军府便是现成的例子。”

韩栋与梁晓闻言都怔了一下,这才想起,他们早在下了莽岭山之事,便从白贝的口中得知,尹卓与邓家从几年前便有接触,且联系紧密,凌家十有八九是因为挡了邓家与尹卓的道,这才会一夕之间被人灭了满门。

而邓家位于岷独峰,尹卓又与将军有仇,大夏人想借道折多山,通过梅朵雪山与稻坝草原,兵分两路对启泰用兵的心思昭然若揭。他们虽从尹卓的骠骑大将军府探查不到消息,但却并不代表,尹卓与尹尚就没有关系了。

梁晓自进入书房后便一直非常沉默,到此时方抱拳出言道:“小主子所言有理,也亏得小主子提醒,属下这才觉得事情有异。临县与安平镇只隔着一片草原,尹卓的师父那木雄便是败在将军手上,将军失踪,尹卓又如何能完全无动于衷呢?

如此看来,尹卓必然是心中有数,大约又事先得了尹尚的吩咐,这才在会在将军失踪之后一直保持缄默,更甚者丝毫动作也无。”他说到这,又抬眸看向蔚池,肃穆道:“如今既是确定尹卓有问题,将军看属下是否需要当即折回将标记将军府监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