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山匪头子

寨子里的其余众人见几位头领和宿老已然赞同,纷纷俯身或者抱拳行礼,两百多人发出的声音足够响亮,蔚蓝淡然沉静的脸上不禁露出一抹笑容,这笑容宛若云破月出清晖皎皎,又如春风拂面百花盛开。

周旺财等人见状不禁心下一喜,知道事情这是有结果了。

卧龙寨后山的地牢里,阴暗冰冷,过道上一盏油灯幽幽燃烧。

“二哥,这是什么声音?”杜文佩正闭眼养神,冷不防被这蓦然传来的声音惊住,抖了抖身体直接移到杜文螺身边,他们已经在这破地方关了两天,又冷又饿,时不时还有老鼠乱窜,杜文佩下意识觉得靠近杜文螺会更加安全。

杜文螺靠在土墙上,眼中布满血丝,闻言轻轻将杜文佩拉过,柔声道:“别怕,有哥哥在呢。”

这些山匪从昨天晚上就开始不对劲,先是吵吵嚷嚷,接着又安静异常,到今日一早又是一片嘈杂,刚才的动静他也听到了,但细听又再无动静,杜文螺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却是不敢与杜文佩说,只怕说了杜文佩会更加害怕,“大概是山匪在操练吧?”

杜文佩可怜兮兮的将头靠在杜文螺肩上,闻言却情绪并未好上几分,想到这两天的遭遇更是眼眶泛红,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掉,声音哽咽道:“二哥,我们会不会被山匪杀了?大哥什么时候才会来救我们?”

杜文螺扭头见杜文佩被冻得小脸发青,昔日鲜活娇俏的面容上脏污不堪,再加上乱蓬蓬的头发,看上去竟是异常狼狈,不由得心下狠狠一刺,佩姐儿虽然从小男孩子心性,但说到底还是女孩,又从小被自己和大哥如珠如宝的宠着长大,又哪里吃过这种苦头?他也想尽快出去,可奈何武功不济,仅凭他一人,根本就无法办到,若是等到大哥来救……

萧关虽然距离连云山不算很远,但一来一回也要差不多半个月,这还是要在长风能顺利到达萧关见到大哥的前提之下,若是长风半路上出个什么岔子,那他们想要出去,就真的希望渺茫。

“会很快的,佩姐儿别怕,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么?怎么会被区区山匪吓到?”杜文螺这话说得很没底气,但如今他是这里唯一的男丁,祖母已经染了风寒,妹妹又是个闺中小女儿,他若是再沉不住气,那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杜文螺想到此处不由胸中骤然升起一股戾气,这帮该死的山匪,若是祖母和佩姐儿又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就是拼命全力,也定要拉了他们垫背!

见杜文佩精神萎靡,杜文螺又轻声安抚了几句,当下也顾不得男女大房,直接将杜文佩揽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背脊。

许是杜文螺语气间的笃定和调侃起了作用,半晌后,杜文佩缩在杜文螺胸前抹了抹泪,抬起头微微撇嘴道:“谁害怕了?本女侠会怕山匪,笑话!本女侠只是担心祖母!”

杜文螺唇边露出一丝苦笑,好言道:“是是是,女侠怎么会害怕,你先睡会吧,哥哥守着祖母,等你睡好了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这话是杜文螺暗自对自己说的,他此刻就有这种想法,若是可以,将外面的山匪杀个片甲不留。

杜文佩这两天一直担惊受怕,这会也哭得累了,轻轻嗯了声,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杜文螺察觉到身前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又将自己的披风往她身上拢了拢,不禁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当日在牯牛山下遭遇山匪伏击时,祖母坚持让长风带着几个侍卫先行离开,杜文佩不知其中缘由,杜文螺心中却隐隐有些猜测。

非年非节的,父亲不会无缘无故让自己和妹妹陪着祖母回祖宅,除非京中近期会有什么变故,想到祖母一路上不顾年迈快马加鞭,遇到危险又不容置疑的让长风先走,难道此事与大伯有关?或许回祖宅只是个幌子,父亲要长风带消息给大伯才是真,否则依长风的忠心,定然不会置祖母于不顾。可到底是什么事会让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祖母严阵以待?

杜文螺越想心里越是没底,这才进入西海郡就遇到山匪,也不知长风能不能顺利到达萧关?若是不能,那大哥就无法收到消息,父亲大概也没法收到消息,到时候祖母和妹妹该怎么办?

杜文螺想着,又将视线移向睡在枯草上的荀氏,地牢里阴暗潮湿,祖母年迈,如今又染了风寒,身上只盖了张冷硬发黄的棉被,不仅连口热汤都没有,还无医无药,再这么下去根本就不是办法,他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长风和大哥身上。

杜文螺思及此不禁狠狠握了握拳,他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蔚蓝毫无意外的接手卧龙寨,心情愉悦又态度亲和的与卧龙寨众位老小说了几句话,安定好人心,便离开演武场再次来到议事堂。

这一次,除了卧龙寨原先的几位头领和两位宿老,蔚蓝身边的人全数到场。

关于卧龙寨的未来出路和安排,蔚蓝心中早就有数,因此也无需费心考量,只等大家入座,便开门见山的提出了第一道“禁抢令。”

“公子的意思是,兄弟们从此以后不能再下山抢劫了?”蔚蓝话音刚落,四当家花猫便对禁抢令提出了质疑,此时他半眯着眼,额前细碎的刘海遮住半张脸,神情很是不悦。

周旺财等人没有出声,但眼神中有着同样的疑问,他们在卧龙寨已经六年,不抢的话,他们吃什么穿什么?难道蔚蓝能养着他们?

蔚蓝闻言并不着恼,右手轻叩着桌面,面色郑重的点点头,“我知道卧龙寨是大家赖以栖身之地,但抢劫虽能让大家免于一时遭颠沛流离之苦,却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蔚蓝伸了个懒腰,动作利落的翻身下炕,骤然袭来的凉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主子醒了。”忍冬听见动静,动作轻快端了热水推门进来,脸上带着笑,一身青衣精神奕奕。

蔚蓝一边系着衣带,一边在地上跺脚,“嗯,好冷,怎么是你过来,少爷呢?”

忍冬拿了一旁的披风给蔚蓝披上,微微笑道:“周大当家一早便集合了寨中的兄弟,在议事堂旁边的演武场上选人,蔚十七和郧阳几个也在,银杏和崔嬷嬷陪着小少爷在寨子里遛弯,簌月姐姐去给您安排吃食了。”

蔚蓝点头,三两下将鹿皮靴子套上,又理了理衣衫嘟囔道:“敢情我成了最懒的了!”

“主子劳心劳力,怎么能说是懒?”忍冬拧了热毛巾递给蔚蓝,神色认真,主子年龄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渴睡些实在正常。更何况还要操心应对一路上的各种突发状况,昨日又与卧龙寨的土匪斗智斗勇,最后兵不血刃的拿下卧龙寨,这事搁在心智成熟的大人身上都累,更遑论主子不过十岁出头。

蔚蓝擦着脸失笑摇头,劳心劳力么,当然是有,不过跟她以前出任务蹲点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

“帮我梳头吧。”蔚蓝将话题岔开,端坐在凳子上,这长及后腰的头发实在让她又爱又恨,原本是想要剪短的,可后来想了想又舍不得,她从前没留过长发一直觉得遗憾,如今有现成的,麻烦点就麻烦点吧。

想到长发,蔚蓝又不禁想起褚航,情绪有些微微低落。

忍冬站在蔚蓝身后,拿起梳子踌躇了下,斟酌道:“主子,不如奴婢给您便个麻花辫吧,就像在府里时那样,奴婢觉着,梳男子发髻您戴上裘帽会不舒服。”

蔚蓝点点头,面上重新展露笑颜,“就按你说的来。”左右现在已经远离上京城,再加上西海郡天寒地冻,戴上裘帽也看不出什么。

忍冬轻快的应了一声。

蔚蓝虽看不到忍冬的脸色,但却知道她此刻心情极好,不由笑着调侃道:“我家忍冬越来越贴心了。”

忍冬腼腆的笑笑,十指轻巧灵活的蔚蓝发间穿梭,谦虚道:“属下毛手毛脚的,可没簌月姐姐手巧,梳得不好主子多担待!”

“你很好,不用妄自菲薄。”忍冬确实很好,以她这样的年纪,已经是难得的心思细腻沉稳,平时话虽不多,但关键时候总能找准重点。

片刻后,簌月端着托盘推门进来,蔚蓝见是一碗粗粮粥加一碟咸菜,不禁挑了挑眉,对卧龙寨的状况心下有数,又问二人道:“你们吃过了?”

簌月笑着颔首道:“这边天冷,又没有暖炉,食物凉得快,崔嬷嬷便吩咐奴婢几人先吃了,小姐可别见怪。”忍冬也放下玉梳点点头。

蔚蓝转身好笑的看了眼二人,径直做到木桌前享用阔别已久的粗粮。

一时饭毕,蔚蓝戴好裘帽出门,甫一踏出房间便觉得冷风直往脖子里惯,即便是旭日初升晴空朗朗,也不见得更暖和几分,拢了拢披风,蔚蓝又扭头叮嘱忍冬和簌月道:“吩咐下去,让大家都穿得厚实些,别染了风寒,这里不比京城,延医问药多有不便。”

西海郡本就贫寒,再加上这时代医术落后,小小风寒都随时可能要人性命,郧阳几个人蔚蓝倒不担心,但蔚栩和崔嬷嬷簌月几人却不得不格外注意。

忍冬和簌月笑着应下,心里只觉得温暖。

卧龙寨依山而建,位置处于半山,背后怪石嶙峋,可直接通往山顶,而两侧则是峭壁,经过人工开凿和打理,周围光秃秃的,连树木也几极为稀少,昨夜上山时天色太暗看不清楚,蔚蓝此时粗粗打量了一圈,这才发现卧龙寨的天然地理优势,对周旺财等人武功路数平平,却能带着家小盘踞在此,心中多了几分了然。

寨子并不大,左右延伸过去全是成片的石屋,布局稍显密集,正前方就是大门,三人很快便到达议事堂左侧的演武场。

白条等人远远看见蔚蓝,恭敬的拱手行礼,周旺财,方童、裘三胖、六子和宿老等人也在,空地四周围满了人,看情形,估计全寨子的人都到齐了。

“公子来了!”见蔚蓝领着丫鬟过来,昨夜与蔚蓝打过照面的几个卧龙寨头领笑着上前与蔚蓝打招呼。

蔚蓝微微颌首,缓步走到这群人中间,还未长成的个头站在一群糙汉子中间显得尤为显眼,这场景与狼群中忽然跑出来一头小羊羔无异。

“大当家早,几位兄弟早!”蔚蓝笑着问好,又朝一旁的宿老和旺财娘等人点了点头。

众人看向蔚蓝的目光有些好奇探究,当然还有惧怕躲闪,比如聂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