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小女孩儿取名甜蕊,就是希望她一生可以过得甜甜蜜蜜。
她学习如何做一个母亲,照顾养育,给她的花儿做饭做衣服做鞋子,陪伴成长,看着她的花儿一点点地从一个小姑娘长成一个大姑娘。
这可能是江玉芳一辈子中唯一欣慰开心的事。
而她的其他时间,都在为了生计奔波劳碌。
一身都是病,身体也十分虚弱。
像这会儿睡着了,她在梦里都会拧拧眉头,翻身侧躺——劳累太多。
可大概因为有女儿的陪伴,有她的花儿的陪伴,唇角沾着点点笑意,睡得沉稳香甜。
好像多日来、白天里的那些糟心事也被驱散得干干净净。
睡吧,有我守着你呢,舒宁默默在心里道。
然后她翻身背对江玉芳,默默从枕头下掏出手机。
这手机是最新款的苹果,很贵,至少对原主来说应该是买不起的。
原主能有,显然不是自己买的,脚趾头想也知道是汤旭送的。
正常,汤旭要攒捣原主偷遗书怎么也得有个表示,一部手机而已,和一套房子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舒宁把手机屏幕的亮度调到最暗,翻看起了手机里的微信记录。
其他七七八八的人都不重要,重点还是汤旭。
找到汤旭后,舒宁把聊天记录从最早的开始看起,运气好,新手机里刚好有汤旭和原主聊偷遗书的记录。
这原主果然和舒宁想的一样,并不是个多有心机多聪明的人,她偷遗书的办法几乎全部都是汤旭教的。
原主也傻,竟然把遗书的存放位置毫不保留地告诉给了汤旭。
汤旭便教原主偷钥匙偷柜子里的铁盒子,趁着江玉芳睡着的时候偷出来,再拿钥匙打开盒子,取出遗书。
记录里不但有教的办法,还有偷到遗书后原主拍的一张遗嘱的照片,点开照片,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整个遗书的所有内容。
舒宁点开照片仔细看了一眼,发现遗书的内容果然和她了解到的一样,金老爷子立遗嘱把房子留给三儿子和江玉芳。
至于那份遗书,最后自然被汤旭要走了,这一点聊天记录里也展现得一清二楚。
当然,原主和汤旭平常也不止聊遗书的事,还有很多肉麻没营养的话。
舒宁全程看得十分淡定,脸不红心不臊,还觉得他们这些调情的话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简直就像在看无脑小白文。
没意思,睡了。
第二天,周日,一大早舒宁刚和江玉芳吃过早饭,母女正要出门散心去去近日的晦气,大门便被咚咚咚地拍响。
江玉芳和舒宁对视一眼,眼神里露出警惕和不悦。
舒宁意识到来人会是谁,正要亲自去开门会会来人,江玉芳却催她进房间,“你进去,别管,不管外面什么动静,等会儿我们说什么,你都别出来。”
那怎么行。
守护家庭可是她现在的任务目标。
舒宁不动,还劝道:“妈,这个家是你的也是我的,我都这么大了,家里有什么事我也可以帮你分担的。”
敲门声越来越急促,江玉芳忧心地朝门口不停看,一时没顾上女儿说什么,又催道:“进去啊!”说着还来推舒宁,直接把她推进小房间。
“妈!”
江玉芳重重合上了房门。
把女儿送进卧室,她这才去开门,而开门之前,江玉芳闭了闭眼睛,掩饰掉神情里的焦虑,换上一副凶悍坚韧的表情。
拉开门,见到的便是此刻站在门外的金翠翠。
这大姑子见这门半天才开,哼道:“我当家里没人呢。”说着便径直朝里走。
江玉芳拿身体拦了一下,金翠翠见怪不怪地闪身从门的另外一侧进来,好像她来的不是别人家,是自己家一样。
进来之后,她大大方方地往小餐厅的椅子上一坐,看桌上还有一盘榨菜,哼道:“哟,刚吃完早饭呢。”扫视桌子,顿了顿,“这碗碟都收起来了,别不是放着我蹭吃蹭喝才这么晚开门的吧。”
哼了哼,“放心啊,这点便宜我可不会占你的。”
江玉芳冷着脸合上门,走到桌前,居高临下看金翠翠,“那你来干什么?”
金翠翠的眼神又滴溜溜往屋子里一扫。
其实这房子不大,拢共也就六七十平,两个朝阳的卧室加北面一个小房间,餐厅也不大。
以前这房子买的时候她都瞧不上,怎么能想到这么多年之后,这房子一面挨着本地最好的医院、一面挨着公园、又邻近市中心,还特么是套学区房,六万一平打底,想买现在都没有人肯卖。
这么好的房子,几百万的房子,怎么能不叫她看着眼红。
金翠翠心里这么感慨着,面上不动声色,倒也不拿自己当不速之客,这姿态仪表完全就像个女主人,还问江玉芳:“话说,你和你闺女什么时候搬走啊。”
江玉芳最近这段时间听这句话已经听麻木了,坐到桌子另外一侧,木然道:“你们想都别想。”
金翠翠笑起来,“什么叫你们想都别想,是你别不想搬!”
说着站起来,在厅里缓步走动,抬手指着屋子里,“这房子可是我爸的名字,老爷子的房子。老三在的时候给你们住就给你们住了,现在老三都死了,你连个我们老金家的一儿半女都没有,还想赖在我们家的房子不走?”
江玉芳在最初的时候也曾经愤怒质控过,可如今她早就麻木了,她已经不想声嘶力竭地大喊了,只坐在椅子上冷冷看着金翠翠。
“你和你兄弟,不就想要这套房子吗,不就是觉得这房子值钱吗。”
金翠翠转过头看她,“是啊,这房子值钱啊,那又怎么样,再值钱也不是你的,是老爷子留下的!”
她居高临下,一脸漠然,“我劝你,还是识相点早点走人,真闹得不愉快了,对你和你女儿也没什么好处,到时……”
忽然背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一声“妈”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江玉芳和金翠翠都是一愣,前者望过来,拧眉使眼色,“进去!不是让你别出来吗?”
金翠翠扭头,看到一张“浓墨重彩”的脸,愣了愣,嘲讽地笑道:“哟,这不是花儿吗,还是那么‘俊’啊。”
重新画上杀马特妆容的舒宁却笔直地冲着面前的金翠翠道:“妈……”
金翠翠一愣,看神经病的眼神回视面前的舒宁,心里嘀咕这乱叫什么。
下一秒,就见妆画成个鬼样的女孩儿冲到跟前,定定地看着她。
“你为什么要用这种口气和我妈说话?等我和汤旭结婚了,你就是我妈,也是我婆婆,一家人还要这么生疏见外吗?!”
吓得头发都差点竖起来的金翠翠:“!!!”
毕竟表哥的确是个男人,那是异性恋没错了。
而被甜言蜜语哄骗的金甜蕊成为一个背叛养母的反派之后,结局也真的应了那句话——当白眼狼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在金甜蕊悄悄拿走遗书交给汤旭后,汤旭便再次攒捣她回去说服江玉芳,要她们母女拿十万块补偿后就自行搬出去,不要和金翠翠、金国明搞的不开心,大家都是亲戚,以后还要往来的。甚至承诺,他以后一定不会不管她们母女俩。
金甜蕊果然又应了她这个名字,十分傻白甜。
相信了汤旭承诺,回去各种说服江玉芳。
江玉芳没了遗书做底气,又被金国明和金翠翠各种逼迫,女儿再在面前哭诉压力大、想搬家,最终在心灰意冷中疲惫不堪地妥协,拿了十万块补偿,从房子里搬了出去。
搬出去后,江玉芳不忍委屈女儿,觉得都没房子住了,也得给女儿置办点产业,便拿那十万块和自己攒的钱,总共二十万,给金甜蕊开了一家美甲店。
可惜原主金甜蕊根本不领情,心思也不在开店上,每天也不怎么管店,留下两个做指甲的小姑娘在店里,自己跟着汤旭在外潇洒。
潇洒了半年,美甲店倒闭。
江玉芳所有的钱打了水漂,气得半死。
她问金甜蕊,不开店整天在外面做什么,金甜蕊就说和朋友在外面见世面。
江玉芳问她交的是什么样的朋友。
金甜蕊说漏嘴,“汤旭啊。”
江玉芳惊讶,“你怎么和他在一起玩儿?”
金甜蕊含含糊糊答不上来,说得也模棱两口,直叫江玉芳怀疑。
没动久,江玉芳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当初自己锁在柜子里的遗书为什么会不翼而飞。
是金甜蕊!
是她含辛茹苦、当做亲生的掌上明珠一样养大的女儿拿走的!
江玉芳原先还抱着会不会是自己多疑的侥幸去质问,然而金甜蕊根本懒得掩饰。
这种懒得掩饰与其说是没心眼儿的坦然,不如说是她当时心思不在自己母亲身上,根本不在意江玉芳听了会不会难受、有多难受。
她直接就承认了,“是啊,是我拿的呀,那又怎么样?”
江玉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重重地将巴掌落在了这个养女的脸上,声嘶力竭地大喊:“滚!”
金甜蕊真的就滚了,滚去了汤旭的怀抱,插着翅膀飞了。
没多久,蒋母一个人死在出租屋里,自杀。
留下的一张纸条上写着:活着已经无可依恋,就这样结束吧。
她是真的没有留恋,连遗愿都没有,干脆利落地用刀子划在手腕上,平静地结束了自己不堪重负的生命。
而在江玉芳死后,备受打击的金甜蕊才真的醒悟过来,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悔恨痛哭。
可人的悔恨不值一毛钱,她哪怕悔恨到海枯石烂,江玉芳也不可能再活过来。而一步步把母亲逼死的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她自己!
如果不是她,遗书不会丢,遗书不丢,母亲不可能带着她那么狼狈地从房子里搬出来,如果没有搬出来,事情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可一切都晚了。
金甜蕊痛恨自己,也痛恨其他人,比如她的姑妈,汤旭的妈妈金翠翠,比如她的大伯金国明,比如汤旭。
在这么多人里,她又尤其痛恨当初怂恿他偷出遗书的汤旭。
如果不是这个让她深深迷恋的男人,不是这位表哥,妈妈对不会走到今天这步,她的家也不会变成这样!
她真的,恨死了!
可她的恨又是那么无能为力。
她既不能把金翠翠金国明怎么样,也奈何不了汤旭。
汤旭玩弄她也就像捏着核桃在鼓掌间那般随意,前脚说喜欢、聊未来,后脚玩儿腻了睬都懒得睬。
尤其在江玉芳自杀后,还觉得她这个女儿也特别晦气,不再搭理她。
强烈的报复心和无能为力的落差最终逼疯了金甜蕊。
她在二十出头的本该像花一样的年纪里便枯萎了,还没等到花期,便凋零败落。
不久,死在深夜的一场车祸中。
弥留之际,疯癫的年轻女人依旧深深地悔恨。
如果有来生,如果有来生,她一定好好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情,如果有来生,她一定要守护她的家庭。
【任务目标:守护家庭,幸福美满。】
在看完剧情大背景后,任务目标便也跟着解锁。
舒宁看着这八个字的任务目标,心里唏嘘不已,金甜蕊这个原主,看来是真的悔恨不已,也有强烈的想要重来一次的意愿,要不然大世界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这次的任务目标,恐怕也是原主的心声。
而此刻,舒宁穿越过来的时间点,正是金国明金翠翠兄妹逼迫江玉芳从房子里搬出去的那一年。
不巧的是,舒宁来晚一步,没赶在原主偷走遗书前穿越过来,如今遗书已经从柜子里的铁盒子里“不翼而飞”。
这也难怪江玉芳这会儿会在外面哭得这么伤心——
丈夫去逝,婆家大伯、大姑子逼迫,无人帮助、撑腰,如今遗书也没了,往后的生活可以预料会非常煎熬。
舒宁坐在书桌前,就目前已知的情况,沉默地思考起对策。
结果还没想出个子丑演卯,目光随意地往桌上一落,看到镜子里自己如今的那副面孔,狠狠吓了一跳。
卧槽!
只见镜子里有一张非常“美妙”的堪称奇形八怪的面孔。
玉米烫爆炸头,起码三毫米粗的浓黑的眼线,刷子一样又长又厚的假睫毛,面具一样压在脸上的厚厚一层粉底,一双嘴唇的颜色似紫似青又似绿,左耳的耳朵上还有一排小耳钉。
一眼看上去,和舒宁曾经在网络上看到的那些杀马特非主流一模一样。
!!
这看别人是一回事,自己当杀马特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原主的审美……
算了,她还是不要评价了。
难怪她醒来之后一直觉得眼皮子厚重得睁都睁不开,原来症结在假睫毛上。
舒宁对着镜子默默无语地把两层睫毛一点点撕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