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第一百零二章

随后,宁泽的神色又沉了下来。

皇后今日竟然在宫宴上提及赐婚给他和楚安安的事情。好在他运气不错,提前拿到了皇帝给他和惠袅袅赐婚的旨意,这才让皇后的旨意赐不下来。

总不至于让一朝公主来给他当妾吧?

想到这里,他手指屈了屈,微微成拳。

那个傻子,待了一千年,智力退化,竟笨到让惠袅袅看到他前世纳了妾……难怪她总是觉得他以后会有妻有妾。

想要知道的事情终于知道了,心里却轻松不起来。

他想要一家安定平稳又闲适地生活着,适当的时候,也希望能不问朝政,轻松一回。

可皇后与端王虎视眈眈。他们没有得到想要的,必不会罢休。眼下,皇帝捕了惠逸之后,又没有再就着事情查下去,是还想给皇后机会?这样的话,一时半会,又动他们不得。

还有慕荷,前世终是欠了她的……

他按了按眉心,听得里屋里传来一声细小的嘤吟声,抬步走了过去。

到门口时,又顿住脚步,扶住额。那个傻子在惠袅袅面前的样子与自己平日里全然不同,一会他要做出厉厉那样的举止神色吗?那般呆蠢的模样,倒回去二十年倒是得心应手,如今的他可做不出来……

听得里面的人低呼了一声,将脑中的思量暂放一边,快步走了进去。

里面的人正在掀被子,见他进来,立时将被子又重新盖上,无措地像一只刚到新居的小猫,左顾右盼,目光飘忽,心无定处。

她的脸涨得红红的,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儿,眨了一下眼,那泪珠儿便狠狠地颤了一下,滴落下来,落到她抓紧被子的指边,没了进去。

宁泽走过去,掀了袍子后摆,坐到床边。

惠袅袅似有些紧张,皱着眉,左右看了看,似乎想往里边移一点,却又坐着不动。

见她抿着唇,也不看自己,一个字也不说,宁泽不由得担心起来。抓了她的手问:“袅袅,看着我。”

而后,又发现她的手冰冷,手心却在冒汗。

“我让人去请大夫。”宁姚方才说叫人去请了大夫,也不知道来了没有。

还未起身,便被惠袅袅拉住,“别去……”

“你这是怎么了?若是不舒服还是早些请大夫来看过的好。”

“我,这是在……?”这里她来过一次,可她想了想,自己不是才从沈府跑了出来吗?怎么到宁泽这里来了。中间这一段事情好像空白了一般,想不起来了。可眼下并没有她去想这件事情的时间,有更急的事情要处理。

宁泽的目光在她面上打转,“我的卧房,你来过的。”

微微顿了一下,继续道:“你那般伤心的模样,若是把你送大将军府,他们定会以为我欺负了你,届时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为免我们的婚事出现变故,便将你带来了这里。”

他最后一句带着调侃的意味,可惠袅袅此时一点调侃的心思也没有,苦着脸问道:“阿姚呢?我想见阿姚。”

“……”宁泽愣了一下,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你说你想见阿姚?不想看到我吗?”

惠袅袅脸色越发苦了,一抬眼,看到宁泽眼中受伤的神色,忙解释道:“不是的。不是不想见到你,只是现在看到阿姚比较好。”

宁泽觉得不对劲。在她将目光别开前,捧住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袅袅,你看清楚我,我是谁?”

惠袅袅呼吸梗住,哭声嘎然而止。

“厉厉?”

“我是。”

她抬起眼来看向眼前的人。视野里一片模糊……她的鼻子已经堵了,也闻不出气息来。

用力地眨了眨眼,将眼中的水汽挤开,先入目的,便是那一双眼角上扬的桃花眼。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一如初见时那般。

如同浮萍寻到依处,环住他的脖子便又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出声,“宁泽……”

只说出了两个字,便梗了喉咙,顿了音。

“嗯。”宁泽低低地应着,一手按着她的后脑,一手轻拍她的背。

“宁泽……”说了两个字之后,她又梗住了。

“嗯,我在。”宁泽这一次多应了两个字。

惠袅袅哭得更厉害了。是宁泽,不是厉厉。

虽然厉厉那么说,可她知道,厉厉不会再存在了。

宁泽前世惨死,有了那样的执念,才成为厉鬼。

今生的宁泽命运已经完全改变,哪里来的执念,怎么会成为厉鬼?

那千年后的约定,是不可能实在的。

雪寂无声,只留女子越来越大而后慢慢弱下去的哭声。

男子轻吻着她阖着的眼,低喃,“好苦的泪。这一次,就都流完了罢。”

他抱起哭累了软在他怀里的人往回走,轻叹一声,“最不愿看你难过,偏生你这样难过。”

他们走过的雪地,印出长长的脚印来。拐角处小和尚扶着老和尚走了出来。

“师父,你不是要找他们吗?怎么找到了又躲起来了?”

老和尚沉默了好一会,而后道:“如今的缘法,就是为师,也看不懂了。不见也罢。”

说着,拄着九环声杖往另一个方向缓缓行去。一下一下敲在雪地里的声音,沉而闷。

…………

宁姚站在宁王府门口来回地踱着步子,宁王府门口的大红灯笼是让这府里增加了几抹喜庆的颜色。

年节前生出那样的变故,到年节的时候,下人又都放回了家,只留了几个留值的人在府里应差。

哥哥从宫宴回来,宁姚便缠着他说话,提及许久未曾下棋了,让人摆了棋盘两兄妹好好地杀上一局。

棋盘才摆上,茶才泡上,点心才上桌,便见哥哥忽地脸色煞白。时而捂着胸口,时而抱着头。

有生以来,她从未见过她哥哥这般模样。立时便吓得让人去请大夫。

除夕夜的大夫不好请,药堂都是关着门的,府医也已经告假回家过年去了。留值的下人见状还是撒腿就跑,把这般严重的情况说出来,总有大夫愿意上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