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还是担心害怕。”
“怕什么?凡事上头还有夫人给咱们担着。刚才我们又跑得快,没叫人发现,能出什么事?”
两人唏嘘感叹,“这女人心真是太可怕了。往后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咱惠府里的夫人。”
“怪就怪大小姐挡了夫人的路。”
“现在,我也挡了你们的路。”惠袅袅阴恻恻的声音在他们面前响起。
两人抬眼看向拢在大大黑斗篷下的惠袅袅,站在离他们不远的正前方,看不清楚她的神色,但听到她的话,便已经生出了怵意。
“你……你是谁?”
惠袅袅哪有闲心和他们废话?要不是听到他们说到他们是动手之人,才不会停下来理会他们。几颗石子打中他们的要害,将荷包摘了放在他们身边,“厉厉,莫让他们跑了。”
说完,又将绣绷也留下,便继续朝瑾灵院跑了去。
厉厉着急,既担心惠袅袅过去之后不顾自己安危涉险,是以想要跟过去,又担心自己追过去了之后把这两个下手的人给弄丢……
着急地围着那两个人转了几圈,思量着到底是追还是不追。
最后才反应过来……他已经被符咒限制在这三尺之内,早已无从选择……便在原地盘腿坐了起来,凝眉思量着什么。
瑾灵院与祠堂间有一段距离,可平日里一人一鬼在两地来回的时候,有说有闹,感觉离得很近,不一会就走完了。
而现在……
她感觉那一小段路,被她跑了一夜还没跑完……
大火的温度,将地面上的雪都烧化了,可她的身与心都感觉到了如坠冰窖的冷,似乎要被冻僵了一般。
整个瑾灵院都在火海中,情形竟中梦境里的宁王府一般情况,欲入无门,将斗篷解下,裹了路边化开的雪水,湿嗒嗒地就往身上套。
正要冲进去的时候,却被拉住。
以为是树枝勾了她的衣裙,拉了一下,没拉动,却听到宁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袅袅,别进去。”
惠袅袅惊了一下,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会看到宁泽,火光下,可见他面容中的急色,在看到那的这一瞬散开去。这般闲适自在的神色,让此时的惠袅袅极为反感。
她赤红着眼,“芸姑和春兰还在里面!”她怎么能不进去?!
见她将斗篷从他被包成粽子的手中抽出去,索性环臂将她制住,下巴埋在她的发间,“别进去,她们不在里面,东西也不在里面。”
“你放开我……”她挣扎的动作忽地顿住,“你说什么?”
“她们都无事。”
刚经历了大悲大急,忽地收到让她大喜的消息,她的嘴角扯了扯,想要笑,却一时间似乎忘记了要怎么笑,只是用一双在火光下被映得更红了的大杏眼直直的看宁泽,抬起的巴掌大的小脸闪映着红光,倒像是一颗熟透的珠果。
看到他轻松闲适的神色,她终是将提起的心放回了那盛心的皿中。他说无事,那便一定是无事的。喜极,突然地放松反倒是让她的眼中涌出了两行泪。
宁泽从“粽子”里露出的指尖从她面上抚过,拂去了两行泪痕,轻笑了一声,俯首在她额上轻碰了一下,用被包得太粗笨只能小范围活动的手指快速解开她的斗篷,并将之丢入火中,“湿了。”
金桃点了一叠子土黄色的土纸,一手拿铁制的铜钱模子,另一手拿锤子用力锤在模子上,这一叠土纸上便一同印上了铜钱印。
打钱的声音响亮,震得黄桃的一颗心也跟着震了一下。
不行,她这一趟不能白来!
“金桃,你可知夫人做过什么亏心事?”
金桃没理她。
黄桃又道:“那些事情若让人知道了,还有没有活路?”
金桃依旧没理她,在继续敲出了三个整齐的铜钱印之后,才无波无澜地看了她一眼,道:“人呐,千万别做亏心事,也别惦记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总是要还的。”
说完,再不理会黄桃。
一锤比一锤敲得响,那是在送客了。
那一眼落在黄桃的心里,让她感觉到了死气沉沉,也让她的心越发地沉了下去,听得那一下重过一下的打钱音,好似是敲在她头顶的丧钟声,她的心跳得一下重过一下,竟好似要从胸膛里跳出来炸开了一般……咬了咬唇,转身快步离开。
金桃抬眼看到她的身影从街角消失,便垂了垂眸子,将模子和锤子都放到一旁,关了铺门快步离开。
…………
这一天,惠逸还是没有回左相府。
下了朝,便直接去了外室那里。只使了心腹去和惠老太太说了一声。
外室腹中孩子情况并不好,这些日子都不便行动,便又缓了将她接进府的日子。
心中烦闷,一整天的脸都是黑着的,让想来向他禀报事情的人都不敢吭声了。
而他不知,这一日的忽略,便酿了大祸,等他得到消息的时候,诸事都已经很被动了。
这天夜里,惠袅袅依旧如前一夜一般前往祠堂,顺便继续将还未绣完的字绣出来。
绣绷上已经换了绣面,已经成形的歪歪扭扭的“之”字被移到了侧面,经过半个晚上的努力之后,“舟”字的骨架也出来了。
活动活动脖子和肩膀,便看到厉厉正在坐在香案上,一面吸着里面的香火气,一面看着她幸福地傻笑。
惠袅袅疑惑,“你笑什么?”
小奶狗般的眼睛眨了眨,“千秋做的荷包一定要做结实一点,最好永远都不会坏。好让我一直戴着。”
惠袅袅斜眼看他,“你管这事做啥?又不是做给你的。”
厉厉:“……”
惠袅袅:“我这是做给宁泽的,除非你是宁泽。”
他一直矢口否认自己是宁泽的事,让惠袅袅起了逗弄之心。可即便是这样,厉厉也不肯承认,只是傻傻地笑着。
惠袅袅见没有再问出什么的希望,便不再理他,低头继续绣。
厉厉傻笑着看她,女子被黑色的大斗篷拢着,让人看不到具体的身形,可她面上的神色,认真而宁静,她时而蹙眉,时而抿嘴,时而展颜……瓷白色的肌肤在烛光的照耀下,闪着点点莹润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