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九章

惠袅袅怔了一下,看着他,也扬起了唇角。

她的模样有些尴尬,是以她并不想被太多的人发现她的存在。

沈笑已经带着人进入院中,楚元勋来不及掩饰魏赫的行径便被他抓了个正着。

而这些,惠袅袅此时都不再关心了,只关心她怎么能不动声色地从院墙上下来。

朝宁泽挤眉弄眼,却见宁泽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似个心愿满足的孩子般傻笑,并没有要给她想办法的意思,顿时便觉得郁闷了。

宁泽见她这般如小狸猫一般趴着的样子,觉得非常有趣,余光扫过周围,发现没有梯子,也不知道这只小野猫是怎么爬上两人高的院墙的,很想知道她要如何下来,便一直看着她。

见她对自己露出笑容,心中欢喜,可随后又见她翻起了白眼,对自己露出痛心疾首的神色,他疑惑不解。

而后,又发现她如同泄了气一般,恹恹的了。

可即便如此,这只小野猫看下来也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疑惑着,便朝她走近几步。

忽又想到她身上的香露气味,复又止了步,对傅芷安道:“袅袅在那。”

惠袅袅一脸木然地将视线转向正前方,心中暗暗给暴露她的位置的宁泽记了一笔,但也看明白了他神色变化的缘故,当真是成也香露,败也香露……

傅芷安正担心着她,听得宁泽的话,立时朝他所指的位置看了过去,狐疑地大声问道:“姐姐,你怎么还在那院墙上面,快下来啊!”

听到这话,惠袅袅欲哭无泪,一脸的木然变成了生无可恋。

可傅芷安似乎并没有发现她的不对,还在不停地催促着她。

众人纷纷朝她的位置看来。

就是已经将人绑了的沈笑,也不由得仰头朝院墙上搜索,锁定了她的位置。

楚元勋也看到了她,顿时神色一变,显然是想到了他之前所看到的大雪团。

魏赫被赤溜溜地拉了出来,浇了一桶雪水,只给他在腰间绑了一件上衣,挡住他的关键部位,再被院中的冷气一冻,瑟瑟发抖。面上异样的红色褪去,清醒了几分,也抬眼朝院墙上看过去,见是惠袅袅后,整个人怔了好一会,才道,“你在那里,那刚才那个人是谁???”

为了怕到手的美味再飞了,他得到消息便在屋里燃起了助兴的香,人一进屋,他便燥意难耐,抱着就啃,不曾想过自己的人会把人弄错,左右是个女人,都没去看人的模样,连她身上的绳也没解。到后来,他觉得到了兴致高涨,不会再败兴的时候,才胡乱地解了绳索。

看向不远处,由两个丫环伺候着却依旧面色异样神智不清的女子,她露在外面的肌肤上,有他情动时留下的痕迹。魏赫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她不是惠萧萧?”

楚元勋生怕他再说出些什么了不得的话来,忙将他打晕,“沈大人,请许我将他带回承恩侯府交给侯爷管教。”

沈笑冷眼看他,“醉红楼的事情,不也是侯爷管教的?”

楚元勋:“……”

老和尚垂着眸,似不愿见这般污秽的东西,双手合十,长念了一声佛号,“老纳要麻烦楚师主给承恩侯府带句话,佛祖清修之地,不容亵渎,老纳愧对侯爷所托,佛祖亦不会庇佑对其亵渎之人。”

言外之意,便是逐客了。

楚元勋知沈笑与老和尚都是铁疙瘩,一个受帝王信任,一个是众所周知的活菩萨,蹙起眉来,此时不好再和他们起争执,待到他成了帝王之后,必要让他们为今日的奚落付出代价。

随后又朝屋顶看过去。

心中生出恼意来。

这个女人,既然早就在那里,为什么不出声阻止?

只要阻止了,魏赫定然会发现抓错了人,也就不会拿惠萧萧怎么样了。宁泽就在这附近,难道还不能护她周全?!

气恼了一会之后,猛地反应过来,原本这事就是宁泽误导……

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越发白了。

若真是如此,他得尽快回宫好好地和母后商量,在拿到虎符之前,是不是要和左相一行划清界线……

惠袅袅看了一眼院中的人,便别过脸去,幽怨地看向宁泽。

这下好了,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她的存在,不可能再悄无声息了。

宁泽收到她的目光,诧异了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忍俊不禁。

傅芷安还疑惑着,“姐姐,你怎么还不下来?上面有什么好玩的吗?”

她往周围看了一圈,不由得疑惑,“你是怎么上去的啊?”

见周围都没有她往上爬的痕迹,眼睛忽地放出光来,“你是不是会他们江湖人所说的轻功啊?快来教教我,怎么才能像你一样上去?”

她在军营里学的多半是些战场上的搏杀,不曾见过江湖人的功夫,心中却极为好奇,很想学上一学。

惠袅袅转头看她,哭丧着脸:有这么坑自己姐姐的吗?

巴掌大的脸侧枕在自己的胳膊上,除了凉意再感觉不到其它。

宁泽轻咳一声,阻止傅芷安再说下去,对身后的小和尚道:“有劳小师傅搬个梯子来。”

他亦好奇惠袅袅是怎么上去的,可眼下,还是先把她弄下来要紧。

小和尚应声而去,傅芷安疑惑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与宁姚一起指着她哈哈大笑。

“姐姐,原来你是下不来了啊!可你是怎么上去的?”回去之后,一定要把这么好玩的事情说给傅然听,有了这么有趣的事情,他应该就不会总是惦记着她小时候玩泥巴的事情了吧。嘻嘻

惠袅袅此时不想理她,也不想理笑话她的宁姚,一脸窘迫地看了会天,索性闭了眼,光明正大地假寐。

听到梯子被搬来靠墙的声音,她睁开眼,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还是落到了宁泽身上。

要把她从这么高的地方弄下去,傅芷安怕是做不到的,松翠的力气,怕是还不如傅芷安,宁姚就更不用说了。

这些人中,她所熟识的,就只剩下宁泽了。

想到早先他把她从雪地里抱起来毫不费力的样子,心中确定他是一定可以做到的。

只是……

他闻不得她身上的香露气味是件恼人的事情。

惆怅着不知要如何开口向宁泽提这个要求,便又听到傅芷安催促她道:“姐姐,梯子来了,你快些下来吧。”

话语之中,不难听出关怀之意。

可惠袅袅此时只想对她翻白眼。

宁姚好奇,“怎么不过一会儿工夫不见,她就又变回以前那样了?”

傅芷安眉头一挑,“以前那样是哪样?”

“锯了嘴的闷葫芦似的……”

宁泽看了她们一眼,“莫要胡说。”

宁姚立时吐了吐舌头,一个字都不再说了。

傅芷安被宁泽语气里的凉意给惊了一下,突然间想到那天晚上这个温润如玉的世子爷突然间放出让人心头发颤的冷意来,也心里抖了一下,没有再问下去。

还欲再说什么,却见宁泽已经掀起袍爬上了梯子。

怔愣了一瞬之后,推了推宁姚,“我姐姐还没下来呢,你哥哥怎么又上去了?”

宁姚歪着头盯着他们看了一会,抚掌笑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一定是像早上那般的情况!

可后面那句话,不论傅芷安怎么问,她都故作神秘地不肯说出来,只是神色暧昧地提醒她往院墙顶上看。

惠袅袅看着宁泽离自己越来越近,不安和窘迫渐渐地散开了些。

他脸上带着笑,一如她第一次见到他时那般。

本以为他会憋着气,迅速把她从院墙顶上抱下去,却不想,他站在梯子上静静地看了她半晌,鼻子动了动,而后,俯身,靠近她面颊的地方嗅了嗅,疑惑地问她,“为何香露气息这么淡了?”

惠袅袅:“……”

被冻得发红的鼻子在自己胳膊上嗅了嗅,除了雪味,什么也没闻到……顿时觉得自己可怜了起来,扁了扁嘴,“被雪……”冻的……

才说了两个字,便发现自己的喉咙里干涩得发痒,声音带着病娇沙哑之感,顿时便闭了嘴,一双水润润的杏眼可怜巴巴地眨啊眨,似是一只无人认领的小猫,可怜得让人心疼。

可不就是一只小猫吗?他想把她圈养起来的小野猫。

宁泽先前还有几分疑惑,这会儿,彻底明白了。目光停在她发紫的唇上,面上的神色凉了下来,一抹复杂和无奈从眼中一闪而过,心里却软成了一团。没有再说什么,将她抱入怀中,稳稳地走下梯子。

傅芷安还在低声地追问宁姚。

宁姚刚准备投降说出来,便看直了眼。傅芷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顿时黑了脸。

傅然嘱咐她让他们离得远些,怎么反而变得这么近了?

宁姚笑得荡漾,“这就是你想知道的答案。”心中又疑惑起来,惠袅袅身上不是有很重的香露味儿吗?哥哥竟然没事?!

傅芷安快步走了过去,“姐姐,我抱你。”

宁姚:“……”

宁泽浅浅笑着,“……???”

惠袅袅看了一眼她看起来有些单薄的身形,摇了摇头。她怕摔,这会手脚和冰块一般,要是被摔一下,如冰块一般碎个边边角角怎么办?她可是要惠及千秋的了愿师呀!

宁泽笑容更甚,招呼了宁姚一声,便抱着他的小野猫往回走。

小野猫轻轻的,嗯……轻得有些过了。

早上抱着她的时候,她还会挣扎着要自己走,这会,却是极为乖顺安静的。让他的心情稍稍地好了些。

惠袅袅仰着头,正看到宁泽下巴线条的弧度,还有一侧扬起的唇角,无声地弯起唇,笑了。

笑容刚扬起,便见到下巴动了一动,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她想要躲已然来不及,有着偷窥被抓包的尴尬,心跳骤然加快,神色变得呆呆的,被冻得发白的脸上升起了点点红色。

宁泽加快了步子,眼看向前方,轻声道:“魏赫来了这里,我与沈大人都早已知道。他的人抓了惠萧萧,我们也得了消息。事实上,我们早就准备好了,只要他再对人做那样的事情,便会名正言顺地抓他。只是因为他这一次抓的是惠萧萧,我们便有意地来晚了。遇到傅姑娘和松翠,我们才知道你跟了过来。立时赶了过来,所幸你无事。”

惠袅袅心中惊讶,“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只知道这事与宁泽有关,没想到,与两人都有关系。

脚步微顿,凝视她,“因为我希望你以后不要这般孤身冒险。你的安危和健康,比他们的都重要。”

他并没有要有意隐瞒的意思,心中如何想,便如何说了。这与他平日里的习惯不一样,先前的一句话,让惠袅袅对他生出那么大的不满来,他意识到,惠袅袅不是与他一同长大的宁姚,对他并不了解。而他希望她了解他,明白他的心意,知道他不希望她有什么伤病。

“为什么……”她的声音依旧病娇暗哑,顿了顿,让嗓中的不适缓解了些,有意地避开后面让她心动的话题,“为什么因为是惠萧萧而不同?”

厉厉的记忆,宁泽是没有的,他自也不会有厉厉对惠萧萧的恨意。

宁泽笑了笑,“想要你性命的人,给这样的教训,不为过。平日里,她对你也不曾少行恶事,况且,她不是总是说自己是左相最疼爱的嫡女吗?想要得到,总是要付出些代价的。你或许不知,她今日还去找楚元勋自荐枕席了。”

他对惠萧萧不耻,连带着用词,也特意用了带着鄙夷色彩的。

见到惠袅袅眼中露出的惊讶神色,他微微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至于沈大人,自然是为了灵瑶夫人。”

他的话,敲在惠袅袅心中,轻轻的,却将她的心湖搅得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久久地,久久地不能平复。

再怎么躲避,也不能抹去这些事实,他是为她才这么做的,沈大人是为她娘亲才这么做的。

只要想到这两者间可能存在的共同点,便心跳得纷乱失速,山根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