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要被形形色色的患者及其家属们死缠烂打着问到各种弱智的问题,本身就是一件令人崩溃的事情。何况连续24小时未眠未休早已让他疲惫不堪。
更何况,他今天的心情还糟糕到了极点。
祁景沉了脸,隔着车窗冷冷地瞥向莫如柳。之前他对这个“患者家属”完全没有注意,现在才发现,这位竟然只是一个小孩儿?!一个目测超不过十八九岁的小丫头……
祁景迅速打量了这个小丫头两眼。他的目光扫过小丫头身上穿着的蓝白相间的高中校服,在她胸前“云州一中”几个醒目的红字上停留了片刻,最后落在了她头上包扎着的那一圈厚厚的依稀还能看到血迹的绷带上。
他不知道这个小姑娘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没什么兴趣去探究——医院里每天都在发生着各种凄惨的事,看得多了,早已习以为常。一个冷静严谨的心外科医生,没那么多思绪翻飞。
不过此时此刻,祁景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触动。一个十几岁还在念高中的小丫头,自己头上还挂着彩,带着一个疑似癌症+心脏病的农村老妈进城就医,两眼一摸黑什么也不懂,瞧着家境相当贫寒,估计身上也没什么钱……这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
祁景阴沉的面色略微缓和了一些,顿了一顿道:“一共要多少费用这个不一定,因人而异。比如有的病人需要做冠状动脉搭桥手术,而有的病人也许只需要下个心脏支架。搭桥术只搭一根血管费用就少些,搭多条自然也就加倍了;而动脉支架同样如此,是用进口的还是国产的?一个还是多个?不同的情况费用相差也很大。还有术后用药,也是千差万别,需要具体而论。
我也不知道你妈妈具体情况如何,没办法给你一个具体的数字。”
莫如柳眸色微黯,嘴唇张了张,尚没有说出话来,坐在后座上的祁青青已经不耐烦起来,嘟着嘴不满地大声道:“爸爸!我要去动物园看大狮子!带我去动物园!”
祁景忙里偷闲冲女儿“嗯嗯”了两声,又转头看了眼莫如柳越来越凝重的面色,想了一下又道:“恐怕你妈妈也没有任何医疗保险之类的吧?那不管是什么治疗方式,这笔费用对你们来说恐怕都不小。算上术后一个长期的用药,我初步估计,十万元应该是要准备出来的……”
坐在后座上的祁青青忽然尖声叫了起来,“我的芭比娃娃呢?娃娃没有了!爸爸我的娃娃呢?”
“什么娃娃?我没看到啊……”祁景一脸的茫然,转头望向女儿,“是放在我车上了吗?没有吧,我没有见过……”
继续扭过头来对莫如柳道:“这样,你先带你妈妈去做个心电图,然后……”
五岁的祁青青毫无征兆地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双脚乱踢乱蹬,哭得肝肠雨断涕泪横流:“妈妈给我买的芭比娃娃!没有了……爸爸去帮我找回来!我要我的娃娃!……”
“找不到就算了,爸爸再去给你买一个吧……”对这突发的变故,祁景显然能力有限,应付起来十分吃力。
他拿了纸巾,扭头想去帮女儿擦一擦鼻涕眼泪,谁知几分钟前还乖巧可爱得如同小天使一般的小女孩眨眼就变身为凶悍狂暴蛮不讲理的小恶魔。她一把抢过祁景手里的纸巾丢到了车窗外面,尖声哭叫道:
“不要!我就要妈妈给我买的那个!你去给我找回来,你必须给我找回来……!”
祁青青一边哭叫一边跳脚,随手抓起后座上的纸巾盒就朝爸爸丢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