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几次交流下来,对方竟然可以轻易说出记者一直藏着的心结——当时,还没等医生继续分析,记者堂堂一个八尺大汉说着说着就痛哭流涕起来,害的医生满咨询室找纸,最后只好在洗手间里扯了一大堆纸给他擦鼻涕。
记者想起当时对方挠着头、笨手笨脚安慰自己的样子就想笑。
看上去这么不食人间烟火,却又异常温柔。临走前还给他塞了一颗糖,藏在制服的裤兜里。
不过为什么是草莓味的,医生喜欢这种口味?
他第一次对异常厌恶的心理学领域产生了好感,突然有点可惜那些被自己扔进碎纸机的心理学专业资料,现在可好,想借都借不到。
在这之后两个人没有更多的接触,偶尔约出去一起玩,几次电话打过去都是没说几句就匆匆挂断,虽然医生表示可以在他休息的时候过来,好进行进一步的治疗,但记者也识趣地知道不能再麻烦他。
医生平时都很忙的,他很快就要和导师一起离开,可能以后就见不到了。
直到一个下雨天辅导员让他赶紧到校门口——他父亲来了。
无论在哪里,他们两人之间除了争吵和指责就不会有其他更加有意义的对话。
为什么只要一面对到自己这个儿子,这位平时在患者和学生面前温文尔雅的心理学家就和任何一个糟糕的父亲没有任何区别?暴躁易怒,除了拳头和棍棒就没有别的表达方式。
父亲把他的帽子狠狠扔在水洼里,指着他鼻子臭骂了一通还不死心,硬是要给他办理退学,把他扯过去走上早已准备好的“康庄大道”、子承父业。
“我是为了你好啊,你个不孝子!”
心理学家?狗屁的心理学家!我恨你、我也恨心理学!
他失控了,激烈地反抗,周围的人都劝不住。要看父亲的巴掌就要像往常一样扇到他脸上,一个人却止住那只挥下手。
“够了!”
医生挡在他面前,对着他的父亲大声说:“祁教授,我知道你的身份,你能够治愈这么多病人,为什么就不能分出哪怕一点耐心、来好好了解一下你的儿子吗!你应该为自己获得的所有赞誉为耻,因为你、连自己的最亲的人都不了解!”
医生的尾音铿锵有力,所有人都像按了暂停键一样停下来,呆愣愣地看着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医生。
那双水雾中的眼睛啊,简直漂亮得惊心动魄,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新奇又让他想痛哭。
心理学太神奇了,医生说出了所有他想说的话……医生啊,你是趁我不注意跑进了我的心里吗?
最后医生和他父亲单独谈了整整一个下午,他蹲在门边,一根接着一根抽着烟。
父亲走了,表示不会继续干涉,最后还小声补了句你在学校里表现地不错。一切就像个梦一样,他突然想大声哭出来,不管丢不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