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陆缜居然拿出了这么一个釜底抽薪般的方法来针对他们,这甚至都可以算得上是个一举两得的好主意了。既能让朝廷和百姓获利,说不定还能遏制一下渐成气候的土地兼并问题呢。
面对这几乎找不出什么破绽来的说法,郑华春是彻底没辙了,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能阴着张脸,不作反应。
陆缜见了,又是一笑:“看来这一条是作不得数了。那就来看看你提到的第二条吧。擅动刀兵,以及杀俘!”
“不错。这一条陆大人你总不好否认了吧?”郑华春无法在前一条上多作纠缠,就立刻顺着陆缜的意思说道。
“不知郑御史你可知道一省巡抚有何职权么?”陆缜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这个……”
不等对方作答,陆缜已直接说道:“巡抚,乃是代天子巡狩地方的钦差官员,举凡民政军务,都有便宜从事与过问的权力。本官乃是山东巡抚,自然就有权调动本省兵马出战。何况,我们讨伐的都是曾戕害过我山东百姓的乱贼,无论是太行山上的山贼,还是藏于海上的海盗,都是他们先犯了我大明律法,才会遭到官军的围剿灭杀!”
“那俘虏呢?既然已经将人捉拿,却几次杀俘,陆大人此举可实在太有伤天和,毁我大明声名了!”郑华春连忙抓住最后一点做着最后的挣扎道。
陆缜却冷笑道:“都说有些人读书容易把脑子读迂了,本官原先还不信,今日听了你郑御史的话,总算是信了。”
“你……”郑华春气得脸色一白,只是碍于对方身份,才不好翻脸发作,但气息却有些急促起来。
陆缜又道:“你只知照本宣科地说什么不得杀俘,却压根没有想过一点,他们算是俘虏么?这些人都是犯下大罪的犯人。本身就是我大明的子民。既然如此,本官身为山东巡抚,自然就有权为安民心,定法纪而将他们斩首示众!又或者,在郑大人你的眼里,那些地方都不再是我大明所有了?”说这话时,他的眼睛已有些不怀好意地眯了起来。
饶是陆缜心里已有了准备,可在听了郑华春这一番逐条列举他罪行的弹劾后,还是感到了一阵震惊与错愕,竟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
要知道即便是弹劾,也有强弱之别,而像这样郑重其事,例数诸多罪名的弹劾方法,已是最严重的那一类了。在大明历史上,举凡遭受这样严重弹劾的,多半是那等误国误民,大奸大恶之徒,比如当时已经死了的王振,再比如之后的刘瑾、严嵩、魏忠贤!
这一个个名字背后意味着什么,陆缜是心知肚明的。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也会在别人眼里变作这等十恶不赦之权奸。而且,这也意味着对方与自己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这实在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就是高坐上头的天子,此时也是一脸的惊诧,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了。尤其是当又有好几名臣子站出来声援郑华春后,情况就变得越发微妙起来,让朱祁钰就算想维护陆缜都感到有些难办。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有些后悔之前接受胡濙的建议把陆缜给调回京城了,要不然,事情也不至于闹得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好在,很快地,就有人站出来为他二人解围。
在许多官员等着看好戏时,一名同样只着青色官服的官员大步走了出来,弯腰行礼道:“陛下,臣以为郑华春这番弹劾的言辞大有不妥。这些所谓的罪名多是空谈,并无实证,实在不能以此定我朝中重臣之罪!”
这话一出,让朱祁钰和陆缜一君一臣原来高高悬起的心稍稍一安,总算事情还没有失控到无法收拾的地步。而后者在转头看向为自己说话之人时,却是一怔,这位自己竟全不认识,更没有任何交情了。
不过周围还是有许多人迅速认出了他的身份,此人乃是兵部一名员外郎,名叫陈远晨,虽然才不到三十的年纪,却深得于谦的重用,甚至都有几分当初陆缜的影子了。
在认出其身份后,大家也就明白他为何会站出来为陆缜说话了。不少人都把目光落向了前头站立的于谦身上,有他护着,今日想对付陆缜怕是有些难了。
但这只是旁观者的想法,郑华春他们既然都站出来了,自然不会就此罢手,当即就道:“陈大人此言谬矣,我等所列举的几项罪名,件件都是有事实为证的。他坚持开海,而让山东之民尽数逐利而让田园荒芜是实,让女子为工,以至出现通奸杀夫的丑案更是早报到了朝廷中的,难道这些还不足以定他之罪么?”
这番话说得条理分明,顿时又一次获得众人的一阵附和。而陈远晨,因为是仓促出来为陆缜声辩的,故而就显得有些应对不来了。
而且,这些话还赢得了不少官员的支持,华夏民族向来重农轻商,很多人都认为陆缜在山东的种种做法有本末倒置的感觉,此时被人点出,自然有人要大点其头,就差再站出来支持郑华春他们了。
就当局势已呈现一面倒的时候,陆缜终于开口了。在度过了一开始的错愕后,他已定下了心神,即便对方摆出了这么副喊打喊杀,不死不休的场面来,事情其实也没有严重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只要自己能把他们的说法驳倒,所谓的罪名自然就不能成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