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们在商号里有的只是干股,若是他们不再是大同的地方官员,那这笔一年上万两的好处可就与他们完全没有关系了。
要知道,即便是胡遂这样的总兵武官,一年下来的俸禄也就几百两银子,便是他黑了心吃空额,喝兵血,也无法轻松弄来每年一万的进项,更别提地位更低,收入更少的苗知府了,所以他们不想离开也在情理之中。
事实上,陆缜对此也不是太过反感。毕竟这两个官员的为人还算不错,也都算是帮过自己的忙,让他们继续留在大同对朝廷,对自己其实都有好处。要是换了个官员,是个死心眼的,又或是贪得无厌的,反而会坏了自己的好事。
所以在一番沉吟后,他便轻轻点头:“我明白了。只是,他二人也在朝中任职多年,这事儿应该另有法子可想吧。”
“两位大人当然在朝中另有打点,可东家你现在是兵部侍郎,自然是有办法帮着胡总兵继续留在任上的。至于苗知府,听说您和吏部的胡部堂也关系极近,所以……”
“嘿,你们的消息倒算是灵通了,居然都把主意打到了胡部堂的身上。”陆缜轻笑摇头。在沉吟之后又道:“此事我可以在朝中帮着说说话,不过结果到底如何,还得看他们平日里的表现了。要是让人找到了什么把柄,弹劾了一些罪过,那我这个兵部侍郎也不好为他们开脱。”
见他答应下来,陆仁嘉总算是放下心来,忙点头道:“这个自然,毕竟东家您自身的前程才是最要紧的,这点轻重小的还是分得清的。”
两人随后又说了一阵闲话,主要是陆缜问了问对方关于接下来商号发展上的情况,直到太阳西斜,陆仁嘉方才告辞离开。不过在走时,他的心里却也多了一个疑问,到底陆缜要自己拿出这许多银子来是要做什么呢?
要是没有这座气派不凡的御赐府邸,倒还有个解释。可现在,陆缜看起来是什么都不缺,怎么会突然需要自己准备这么一大笔银子呢?不过既然事情吩咐了下来,他再不明白也只能照办,幸好陆缜怎么看都不是个随性乱来之人。
陆缜要这八万两银子当然不是想过什么奢靡的日子,而是想拿这笔银子做好准备,当大明打开海禁之时,自己也能顺便赚取一些好处了。
不错,他现在的目标已定在了重开海禁一事上。这一点,早在他任杭州通判时就有了想法,只是那时的他根本没这个本事。可现在却不同了,无论身份还是时机,似乎都让他感觉到这是一个改变一切的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虽说心中犯着嘀咕,但既然陆仁嘉都找上门来了,自然还是需要去见一见的,毕竟有利益关系摆在这儿。
两年来,陆缜和陆仁嘉并未再见过面,但通信却是不少。往往一两个月间,陆仁嘉就会把期间的账目送到京城来让他过目,也让他知道如今那笔以粮食换取盐引的生意做得有多么的大了。
靠着有胡遂和苗广泰的关照,两年来陆仁嘉确实把生意做得很是红火,以粮换盐的超高利润,已让他成为当地商场升起的一颗新星。而在此期间,他过人的行商本领也得以彻底挖掘出来,即便之后有竞争的对手,也几乎没有人能动摇其地位,现在与山西相关的军粮生意有半数和他与楚相玉相关,光是这一买卖的进项就足有每年七八万两银子之巨。
而且这还是在本着细水长流的心思做下的事情,陆仁嘉并因为自己的重要性而随意提高粮食价格,从而又获得了当地官府的认可,现在身为商人的他,都已成了两位大同主官的座上客了。
至于苏州的楚相玉,也靠着手握盐引,以及贩卖粮食而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就楚云容回来后所说,如今的楚家虽然还无法和几年前倒台的严家相比,却也已跻身苏州望族,往来的也都非富即贵。
当然,陆缜这个真正的大股东在此事上也是得了极高利润的。不然靠着他那点三品官的俸禄,是完全不可能养活一大家子几十口人的,哪怕有天子的赏赐也只能撑得一时罢了。不过因为担心名声问题,又怕受人弹劾,陆缜在此事上一直都很低调,所以直到现在,也没外人知道咱们的陆侍郎还是个大商贾的事实。
来到前厅,陆缜一眼便看到了与两年前大不一样的陆仁嘉正坐在椅子上。那时的他,看着面容枯瘦,整个人也是病恹恹的,来找自己时都是强打着精神。可现在的他,却是红光满面,人也胖了不止一圈,显然这日子过得实在不错。
看到陆缜到来,陆仁嘉当即就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脸上也堆满了讨好的笑容,连连拱手道:“小的可要恭贺东家了,以如此年岁当上我大明兵部侍郎,可是前所未有的殊荣哪。”
“呵呵,不过是一时侥幸,天子信重罢了。”陆缜笑了一下,这才来到上头的主位上坐了下来。陆仁嘉这才跟着回到了自己的客位上,只拿半边屁-股搭着椅面,整个人看着满是讨好之意。
见他这副模样,陆缜不觉心里一动,看来此人今日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这讨好的样子可是太明显了。这还是在他不知道这段时日里陆仁嘉是怎么和胡遂他们打交道的,要是知道如今的陆仁嘉已能和苗知府等官员言笑无忌,恐怕是更要有所提防了。
“东家,这是近两年来我们商号往来南北的各项生意的收益和具体账目,还请你过目。”陆仁嘉说着,便把一份账本轻轻地推到了陆缜面前。
陆缜一呆,但还是随手接过,并草草地翻看了一下。不过他的心思却不在这上头,既然对方敢将账本拿给自己,那这上头就一定没有什么问题。而且每年里自己从山西也获取了大笔银子的进项,这一点也是不会有假的。至于对方有没有趁便为自己谋取好处,陆缜也不想深究,毕竟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半晌后,他才抬头,看着陆仁嘉道:“不错,陆叔你果然没有让我看错人,这两年来,可是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