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还可以告诉你一点,这运河,非漕帮而兴。恰恰相反,这漕帮是因运河,因漕运才有今日之盛。你所说的那一切,不过是拿来自欺欺人的鬼话而已,完全不值一提!”
一番话,说得鞭辟入里,直指要害,便是康思川也听得呆了。原来一切都是自己想岔了,原来那漕帮根本就没什么好顾虑的!自己之前怎么就想不到这个道理呢?
至于赵克远,更是面色灰白,一张嘴似张非张的,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因为于谦这话,已彻底粉碎了他的底气,让他真真正正的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
“来人,将赵克远给我拿下,带回府衙仔细审问!”于谦再次下令。他知道,在击破对方的心理防线后,此案已彻底告破了。现在的赵克远,再不可能为李燕九他们说话,即便没有确凿的证据,有了他的证词,也足以定李燕九以下的一干漕帮之人的重罪了。
身边的那些官军此时本来是有些恍惚的。于大人的这番话说得有些深,让他们好半天才能渐渐回过味来,心里对这位大人那是相当敬服的。直到其这一声令下后,他们才如梦初醒,纷纷答应一声,随即上前,将赵克远反剪,再拿绳索把他五花大绑了起来。
至于赵家其他人等,只能先看管软禁起来,不得让他们离开家门。在案子还没有最终定论之前,赵家众人还无法被定罪。
这时,康思川则走到了于谦身边,郑重其事地朝他一拱手,并深深地弯下腰去:“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于大人,下官受教了。”
于谦此时的目光重新变得平和起来:“康知府过誉了,只要心思纯正,这种道理谁都可以看透。希望你今后也能如今日般有着纯正之心,为朝廷,为百姓尽自己的一分心力。至于这案子,接下来就交由你来处置了。”
于谦这话,说得康思川先是一愣,随后便是一喜。这是把份大功劳直接送了过来哪。只要把案子真相问明白了报上去,即便得不到朝廷的嘉赏,之前御下不严的罪过也就能抵消掉了。
明白这一点的康思川当即拱手:“下官多谢大人相助之恩。”
对此,于谦只是洒然一笑,也没说什么,只鼓励地冲其一点头,便迈步离开。
而其身后,康思川在深深地吸了口气后,便也把手一挥:“带人回去,咱们连夜就把此案给审个明白,好早些将陆先生他们给救回来!”
一切都是假象,一切都是于谦给自己设下的一个圈套!自己中计了!
当发现自身处在官军包围之下,于谦又施施然走出来后,赵克远便已明白了一切,狼狈的他,此刻的心已沉到了谷底——完了,这下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而于谦,则面带自信满满的微笑,眼底深处还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他很清楚,今晚所为,其实也是冒了绝大风险的,一旦被赵克远早早瞧出破绽来,那这案子就彻底查不下去了。
但他也确实是出于无奈,才不得不用此策略。这不光是因为案子已是半年前的事情,此时已无线索和人证可查,更因为时间紧迫。陆缜在见他时就曾提过,那些家伙的耐心有限,一旦到了明日官府还不能给出一个交代,那他们就会逃离此地。
这两个问题,迫使于谦只能行险一试。当了多年官,也曾勘破过不少案件的于大人深知做贼心虚的道理,只要是犯了恶行之人,无论其心性多么奸恶,在人前多么张狂,可内心深处总会有所惶惑与恐惧,有时这种心思连本人都未必能察觉到,只有夜深人静,或是午夜梦回时,才会惊觉。
他利用的,就是赵克远的这一点心虚。以鬼神之说来恐吓他,让他一早就失了分寸,然后再一番恫吓之下,其话中自然就会交代出一切来。
其实,若论顺手,还是把手段用在尚关于府衙牢狱之中的李燕九等人最为合适。不过,因为知道这些位都是久在江湖闯荡,杀人不少的狠辣人物,担心他们不信这套,所以于谦还是把目标定在了其实早已暴露的赵克远身上。
所以事实上今日傍晚之后,赵家宅院就已落入到了官府的掌握之中。就连他赵克远所饮的酒中,都早早被人下了轻量的迷-药,以乱其心智,这才让他对之后发生的变故深信不疑。
至于赵家的其他人,更是在夜间被官军彻底制住,所以即便赵克远曾惊呼出声,也没能引起什么反应,反而让他更加信了扮鬼之人所说之话,觉着自己确实已不在人世间。
当然,为防他的叫声引起周围百姓的注意,所以他们才会及时制止。至于这两个扮鬼吓他之人,一个是康思川身边的穆宏,另一人,则是于谦的护卫胡戈。这两人都有着一身过人的武艺,所以才能倏忽来去,不使赵克远看出问题来,只道自己真个遇到了鬼怪。
一切说破之后固然看着简单,可其实内里却着实费了许多的心思,各环节的配合也极其紧要,只要哪里有个疏忽,就将功败垂成。
好在,这一次的整个行动都很圆满,没有露出任何的破绽,也终于吓得赵克远在惊慌之下道出了实情,甚至连自己收受贿赂的下落都道了出来。
若是由官府来翻找,恐怕还没这么容易呢。而现在,有了目标的众人很快就从赵克远的书房里找到了几张上面足有五千两巨额的银票。当这一切呈送上来后,赵克远的面色更是白得不见半点血色,眼神再不敢与于谦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