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不提陆缜和自己的交情,光是这一点,就让他有些迈不过心里的一到坎儿。何况,陆缜身后还有胡濙和于谦两名高官呢。
看到康思川面上满是犹豫之色,赵克远不禁也有些紧张起来了:“大人,一切当以大局为重哪。若不能趁此机会将此番乱局给平息了,恐怕今后我苏州必会再起祸端,而大人你在朝中的说法可就……”
“姓赵的,原来一切都是你在那儿捣鬼!那个和漕帮勾结,害得我们有冤无处诉的赃官就是你!”岳南星的头脑也不慢,此时终于看出了问题所在,当即大声喝破。
他所以这么做,除了心里的愤怒需要宣泄之外,更有一层想要点醒康思川的心思在里头。他已经从眼下的局面里看出端倪来了,显然康知府和陆缜一样,并未和漕帮之人有太深的瓜葛。所以若想反转眼下的不利局面,就必须由其入手。
可让他失望的是,听了这话,康思川的脸色虽然微微一变,却并没有太多的表示。
事实上,他还是看错了一点,康思川确实并没有和漕帮有太深的勾结,在他眼中,漕帮不过是官府的附庸,完全不配与自己结交。而且他也不贪财,更不可能因此而被漕帮之人给收买了。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会站到漕帮的对立面。因为康思川很清楚,苏州想要安定,想要一直保持着如今远超大明一般州县的富庶,是基本离不开漕帮的。所以哪怕早知道了漕帮在底下做了许多违法之事,知道他们还和不少衙门里的官员勾结,他依然是睁只眼闭只眼。
难得糊涂虽然是几百年后的郑板桥的名言,但为官的却大多都已奉行了。
所以即便岳南星当面说破这一点,康思川的反应也不是太激烈,只是目光稍稍瞥了一下身前的那些下属,将众人面上的变化都收入眼底,从而知道了衙门里到底有多少人与漕帮关系不浅。
而这一看,就更让康思川心寒了,因为几乎所有人此时都是一副心虚的模样。显然,整个府衙,几乎都成了漕帮的同谋,怪不得赵克远敢干出这等事情来。
赵克远此时已重新镇定下来,尤其是在看出康思川的犹豫后,他更是胆气大壮:“你这是诋毁朝廷命官,这又是一项大罪。大人,此人实在胆大狂妄到了极点,不用刑已无法让其认罪。为府衙的声威计,下官还请对他用刑!”说话的同时,他已迅速给周围其他同僚打了个眼色。
众人也在一阵犹豫后,纷纷站起了身来,附和道:“大人,赵通判所言甚是,此风不可长,必须对此獠用刑!”
岳南星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一句话居然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了,竟让这些人都异口同声地逼迫起康知府来!
离着码头有十多丈距离的官船之上,看到岳南星被官兵一把擒下,其他人顿时就是一阵骚动,更有不少人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盯向了同样站在船只甲板上,看着这一切的陆缜。
一些性子暴躁些的更是举起了手中兵器:“姓陆的,这是你的阴谋么?”似乎只要他一句话说的不对,这些人就会朝他下狠手了。
陆缜的目光一闪,但随后又用极其平静的声音道:“我会这么笨拿自己的生死开玩笑么?你们但可放心,既然我之前敢作此保证,就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可岳老大他……”
“码头那里的人可不知道知府大人的心意,一切只有等他去了府衙,才能有个最终的定论。”陆缜依然淡然地说着话,看他这一派镇定的模样,这些人总算是按捺了下来。事实上,即便他们真有所怀疑,到了这个时候似乎也无法改变什么了,因为岳南星都已落入了官府之手了。
陆缜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渐渐远去的那群人身上,现在自己已做完了一切该做的事情,而且还置身在此事之外,就看之前所做的布置能不能如愿了。不过他相信,那人是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因为事关重大,岳南星的身份又很特别,所以码头上的官军不敢拖延,很快就把他押送到了知府衙门。当听到这一禀报后,本来忧心忡忡的几名官员当即就现出了欢喜鼓舞之色:“陆善思果然有些手段,这么快就把人给带回来了。”
“快,把人犯给我带上来。本官倒要看一看,此人是不是胆包了天,竟敢在运河上干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康思川立刻下令道。
下面之人答应一声,很快就推搡着把被捆得结实的岳南星给带到了堂下。后者在来到二堂跟前,看到里面只有几名官员,却不见任何一个漕帮之人后,心里就是咯噔一下,感到一丝不妙了。
而还没等他开口呢,赵克远已怒喝一声:“大胆贼人,见了朝廷命官还不给我跪下!”
正把岳南星押进来的几名差役闻言,立刻就一扳他的肩头,再在其膝窝处猛地一踢,直接就把全无防备的岳老大踢得双腿一软,砰地一声就砸跪在地,疼得他险些呼出痛来,好一阵才缓过来。而这一来,他心里的担心就更重了,脸色更变得苍白起来。
一个下马威后,赵克远才发声道:“大胆狂徒,还不报上名来。你为何要做这些,是受何人指使?”
“赵克远,你就不要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了,之前在船上我便已把一切都说与你知道了,又何必多此一问呢?”虽然心里发沉,但岳南星的表现依然沉稳,无所畏惧地抬头看着面前的官员,目光更是半点不让地与之对视起来。
“之前你与本官所言多是胡言乱语,我为何要信你!”赵克远却来了个全盘否认,随后冲康思川一拱手:“大人,此人到了这时候依然不肯认罪,下官以为该对他用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