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谢景元却不为所动,只是拿手摸着自己并不太长的胡须,眯着眼睛想了半晌,这才道:“两万两银子的货物,你们出手倒是很有诚意。不过,想从宁波官府手里救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只担心有命拿,没命花哪。”
“谢老大……”田莞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谢景元摆手打断:“这是提了头去冒险的勾当,只用区区两万两银子,是不足以收买我海上鹰这些兄弟性命的。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田莞本来还有些担心,听到他后面半句,总算心安了些:“谢老大你就交个底吧,只要能把我们老大救出来,就是拿了我老田的性命去我也不会皱下眉头!”
“你老田果然是条讲义气的好汉子,我谢景元也不是不肯帮兄弟的人。这样吧,东西,我只要一半,我自会带着兄弟和你们一起做事,但你们青竹蛇的人却也得帮我们一个忙。”谢景元盯着对方说道。
“你说,只要肯救我祝老大,刀山火海我们青竹蛇的兄弟都会去趟出条路来走!”田莞当即拍胸保证似地说道。
谢景元见此,只是一笑:“这事儿可不比你要干的事情容易,你可想好了。”
“老田我别的不敢说,但论胆子,却足够大,只要你谢老大说出来,我一定不会推辞!”
“那就是攻打杭州府!”谢景元缓缓地道出了自己的决定。
这句话说得虽然不重,但对田莞来说,却如一道闷雷响在耳边,半晌都回不过神来:“你是说,这次不但要打宁波,连杭州也……”
“不错,既然这是你我两路人马打算合作干一把,自然就要做票大的了。”
“我……我们只有不过区区几百人,合一起也就不到千把人,可杭州和宁波却有不下数万官军,整个浙江更是有七八万的卫所官兵,这么做是不是太冒险了?”田莞吞了口唾沫,很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兵力上我们确实不如官府,但是这一回,我们才是主动的一方,只要调度得宜,趁着官府大意,还是很可能成事的。你可不要忘了,马上就是过年了,这时候的官府一定最是松懈。而且,我们这次还可以再招募些其他海上的人马,大家有财一起发嘛。怎么样,干不干?”
虽然对方没说,但田莞却看得出来,谢景元要打杭州一定有别的意图。但为了救出自家老大,也只能妥协了!在一阵迟疑后,他终于把牙一咬:“那就这么着,我们两路联手,干一票大的!”
进入腊月之后,西北风是越发的紧了起来。哪怕是在海上,依然能感受到那如刀锋般劈砍过来的凌冽北风。海水也被这阵阵的大风掀起了一个接着一个的巨浪,狠狠地拍击在那座无名小岛的边沿,散落了满地的白色水沫。
虽然寒风如刀,可谢景隆却总有大半日的时间是站在港口处高高的岩石之上,不断地朝着西边的陆地眺望着,满眼皆是烦躁和不安。
自己来这里找大哥求助已经有一个月了,可谢景元却怎么都不肯给个明确的交代,只说等到明年开春,便会想法把人救回来。这让他都有些怀疑对方所言到底是真是假了,是不是他在海上当倭寇久了,把家人的生死都不再当一回事儿。
但是,在如今这处境下,谢景隆是不敢把自己的真实想法透露出来的,不但如此,在那些剽悍野蛮的海盗面前,他甚至都不敢露出半点急切的模样来。所以每日里,他只能一个人跑到海边,眺望着远处的陆地,祈望那些被打入大牢的家人真能跟大哥说的那样,能留着命到明年开春吧。
沉思间,他的眼角突然瞄到了侧前方似有一排黑影正缓缓地朝着小岛而来。见到这一幕,让谢景隆的心猛地就揪紧起来,难道是官府征讨他们的军队终于找到了这处落脚点,杀过来了么?
这一猜测让他再无法继续呆立海边,赶紧调转了头,就朝着岛内奔去。
不过谢景隆的反应还是慢了些,早在他惊觉有船过来之前,一直注意着海面变化的那些海盗便已呼哨声四起,整座小岛也一改之前的平静,无数人亮着兵器就从那些屋棚和岩洞里钻了出来,集合之后,摆出了一副防御的姿态。
谢景元也很快就被惊动,与下面众人不同的是,他倒是显得颇为镇定:“不用慌张,官府才不会在这个时代派船出海呢。而且若真是官府派兵前来,又怎么可能只有这么几艘小船?”
只几句话,就让一干颇有些紧张的海盗们安定了下来。而这时,随着来船接近,那高高挑在桅杆头上的旗帜也终于叫人可以看个清楚了,那是一条正吐了信的粗大毒蛇,而不是官军常用的某军旗号。
待看你清楚这旗号后,不少海盗就不觉有些恼怒地咒骂了起来:“青竹蛇的人怎么会突然跑来找我们?还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是想和我们再较量一番么?”
虽然来船并非官兵,但海盗们手里的武器却并未就此放下,依旧是摆出了防御和攻敌的模样。事实上,青竹蛇和海上鹰这两股海盗势力以往曾发生过一些摩擦,虽然后来把话说开了,但梁子却已结下,谁也不敢保证他们此来就一定没有什么敌意。
来船终于接近港口,在众人戒备的注视下,却只有那艘体量最大的海船慢慢地靠了过来,其他的船只,就地抛下锚,把船横了过来,并没有一点要抢滩进攻的意思。
见此,谢景元的眼睛又是一眯,摆了下手:“不要动手,且看他们怎么说。”
他话音刚落,那艘海船也在离着港口尚有几丈远时抛锚停下了前进的脚步,然后一名高大的黑脸汉子就走到了船头,冲岛上众人一拱手:“海上鹰的各位兄弟请了,在下青竹蛇田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