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大湾村的时候,杨大川特意去看了看芋哥儿跟沈阿嬷之前住的房子。两年没人住的土坯房,经过大雨这么长时间一浇,摇摇欲坠,瞅摸着已经朽坏不能再住人。
现在他们家还有3亩水田,3亩旱地在大湾村,两个村子离得虽然不远,但是照看农田终究不大方便,还是得想法子把他们换到平山村这边儿才行。
往安平县上的官道多了不少人,拖家带口、肩挑手抗的,能看出是逃难到这边的,虽然狼狈,但并不显得落魄。
“这位大哥,我是往安平县去的,这路不好走,顺你们一道儿?”杨大川打量前边的一家三口走的实在辛苦。太阳火辣辣的,当家的汉子挑着全部家当,媳妇儿背着个大包袱还搂着个两三岁的小娃娃,小娃娃戴着个小草帽但还是被晒得满脸通红,焉嗒嗒的靠在自家娘亲肩上。
当家的黄脸汉子摸一把脸上的汗,看看自家婆娘娃子,再瞅了瞅杨大川,点点头回答道,“成,先谢过你了!”
杨大川帮他们把东西撂到驴车上,挥着鞭子甩了个响儿,驴车就慢慢的往前走了。走了一会儿,寻摸着他们喘过气来了,随口问道;
“大哥,你们打哪儿来,准备去哪儿落脚啊?”
“从云县过来的,俺家那边不大好,房子庄稼都被淹了,过这边寻个亲戚过活!”黄脸汉子瓮声翁气的回答道。
安平县的府城是桂宁城,隶属于桂南省;云县在安平县东南边,是隔壁南海城下的一个小县城,隶属于粤广省。
“你们过来时,看到别的地方都咋样啦?”现在的信息不流畅,杨大川很想知道外面情况如何。
“都要比云县好一些,咱们云县地势低,还靠海,前儿个下大雨刮大风,把所有的屋子都毁了,这才不得不出来寻个活路。又因为俺娘家哥哥在安平县,所以才来这边!”黄脸汉子用布巾擦擦脸上的汗,随口回道。
“哎,大哥,听说你们南海城出现海龙王了呀,那是咋回事儿的!”
“海龙王啥的俺家不知道,不过水里的鱼变少了倒是真的,要不然俺们家也不至于全家出来讨生活!”黄脸汉子无奈叹气说,“这两年也不知咋回事儿,水里的鱼一天比一天少,打鱼已经活不下去了!”
看来这海里的确是出问题了,海船开不出去,水里也没有鱼打,就不知是啥子问题?地震,海啸,海底火山爆发还是其他,以杨大川的眼界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么几样,但若是发生了这些海难,桂南省、粤广省这两省又是临近的,不至于一点消息都没有!
载着一家三口,杨大川驾着驴车,心事儿重重的往安平县赶去。
大雨对安平县也有影响,小县城积水严重,地势低的人家都被淹了,又加上县城人家里存粮不多,据说也死了一些人。
城里能看见不老少过来逃难的人,肩扛手提,大包小包,步履匆匆的,给往常这热闹的小县城凭空增添了三分的焦躁气息。杨大川把黄脸汉子这一家子在城门口放下,驾着车直奔周大夫的医馆而去。
刚受过灾,医馆里到处都挤满了病人。周大夫忙得不可开交,杨大川也没能跟他说的上话,索性自己这次过来就是拿药的,也不多逗留,让小周大夫给拿了最多的日常草药就往城里去。
一路走一路打听,听说今年不仅北方旱灾了,中部平原地区也开始闹干旱,南边今年水涝也损失不小。影影绰绰的还有人说北边如今又起了蝗灾虫害,总之日子不好过,往南边奔走的人不老少。
杨大川听着城里的各种小道消息,心里也打鼓!若真是旱涝虫灾严重,今年粮食必是减产的,不用多久,粮食肯定得大幅度涨价。家里刚收完水稻,去年今年的都没卖,并不缺粮,吃个一两年没问题。
家里救急常用的药还是太少了,待会到其他医馆看看,多买点药粉药膏的放家里备着;细棉布啥的也可以多备些,过年家里孩子出生,总要买的,先买了存着;还有盐、糖之类的调料也得多多准备着,自己是个口味重的,可受不了没盐没油的日子。
杨大川琢磨了一通,准备先把刚才想的全部备上,一次买不完而且也太显眼,最近得多来城里几次,先准备个三五年的量,谁也不知道这古代的灾害能持续多久,要多长时间才能恢复。
路过银庄的时候,杨大川想到一句话,盛世古董乱世黄金,自家还是把家里的银钱票子换黄金白银比较好。家里如今还有一千二两的存余,先换个8两金子,其余的购置完家里的物什再换成白银铜钱放家里。
恩,还有防备的家伙什!若这个世道真乱了,防备的武器可不能少。铁匠铺虽然只要报备都能帮打造铁器,但是私造武器可是要报官的。刀啊剑的,杨大川不指望,锄头铁锹这些农具可以多造几把,让打铁匠造厚实一点,也是不差的,毕竟这个世界可没有枪支热武器,只要人不多,杨大川自忖还是不怕的。
瞎琢磨了一通,又跑到上次帮他家盖房子的施工队在城里的店铺,预定了两车的石灰,让他们抽时间给送到家里去。
越来越多的外乡人经过或到达安平县,村里偶尔进城的人也不老少,外面的消息也慢慢传到平山村这个小村子里。村里人也渐渐有了紧迫感,虽然大安朝平顺了一百多年,村民们都没经过啥灾祸,但是灾祸发生了要准备些啥的,都估摸的清楚。
粮食欠收,人心不稳,朝廷官府如今是焦头烂额,顾此失彼,将赈灾的重心都放在了北边。安平县本就是个小县城,如今人心惶惶,粮食物价飞涨。
今年年景不好,外边的情况又不知会怎么样,庄户们把粮食牢牢的拽在手里,不愿意卖,中部平原粮仓又没有粮食进来,通向海外的商路又断了,现如今,安平县城的米价已经涨到28文一斤,涨了将近10倍。
说起来,县里物价飞涨也有杨大川一份参与,这两三个月,他隔三差五的就进城去,每次都是空车进城,回来时满满的一驴车。杨大川如今手里除了那8两金子,就还有几十两的银子傍身,其余的都花用完了。
已经十一月了,往常虽然这个时候不冷,可也不会太热,早上晚上得穿两件衣服、晚上盖薄被子才行。但现在,一直到立冬,气温也没有半点要下降的意思,反而更加热了起来,杨大川估摸着现在外边的温度已经超过了三十七八度。
第二茬的水稻种的晚,也得到这个时候才能收。早前育苗的时候,杨大川就只育了5亩地的水稻。谁想接下来的天气如今古怪,夏收下过那场成灾的大雨后,后面就没有再正经下过一场雨水,偶尔下雨了竟连地皮都打不湿。
大平河河床下降,眼瞅着河水慢慢干涸,水量一天比一天少,水田里面的稻子也快要被旱死了,庄户们纷纷担水浇田。
杨大川家人手少,5亩的水田顾不过来,只留了三亩靠近河边的水田,其余的两亩都拔掉改种红薯。经过雨灾抢收夏粮那一事儿,村里现在信服杨大川的人不少,看他拔禾苗改种红薯,家里人手少看顾不过来的,咬咬牙也纷纷效仿,拔掉田里禾苗改种其他的作物。
天旱,村里的老井水位也变得很低,如今得将吊桶上的绳子放到底才能打到水。不过平山村村民也不是靠着这口老井吃水,看整个村里只有一口井就知道。村里人家用的多是自个儿上山接的山泉水,清甜甘凉,还方便。找个山泉眼,毛竹管子一架,直通到家,都不用每天费那力气去担水。
天气炎热,又长久不下雨,渐渐的就有村民发现家里管子不出水了,上山一查看,接水的泉眼已经干涸,原本一个泉眼能供几户人家取水用,现如今一户都难以支撑,村民又得纷纷到处寻摸新的泉眼。
杨大川在上山为家里换过好几次新泉眼后,决定还是请人在自家院子里打个井算了。之前寻摸着家里马上就要有孩子,有口井不安全。但转念一想,以后日子不定会怎么样,家里看顾紧些,有口井会方便许多。
“打井?”村里总共就一口老井,还有大平河,山上的泉眼又是随便寻寻就有的,不说平山村,整个安平县城都是不缺水使的。
“家里还是得打一口井。如今年景不好,山上的泉眼也渐渐流不出水来了,咱家自己打一口,浇田做饭都方便,不用整天上山寻。”杨大川眼看着大平河水都要干没了,若是自家有井,就不用与村里人争水浇地,少了多少事儿。
“寻得到打井的匠人吗,咱们这边都不兴打井的?”芋哥儿问。这边的多是些盖房子的泥瓦匠,打井得找专门的匠人才行。要不然打出来的井不安全,那不得整天提心吊胆的。
“我之前进城去打听了,寻摸着这几日就有好消息。”
安平县这边并不缺水,山上泉眼多,河里水量足,都不曾愁过吃水的问题。所以会打井的泥瓦匠并不多,杨大川到处托人打听,直到最近才寻摸上消息。
如今到处都缺水,这会打井的活计儿一时就紧俏起来,这支打井队是安平县城里的大户人家专门从隔壁县城请过来为家里打井的,大户人家的活计完了后,打井队也愿意接其他人家的活儿,总不能过来一趟就干一个活计儿吧。
旱时打井总是贵的,总共花费了12两,比平常多一倍的价钱,在自家老宅的前边打了一口深水井,杨大川觉得深水井得用些,不想以后稍微旱点就缺水使。家里的这口井,杨大川让打井队帮改成了压水井,安全又好使。
村里人看见杨大川请了打井队来,商量一番后,决定凑钱把村里的那口老井挖深几米,改成深水井!
估摸着以后的日子不好过,村里过得宽裕的几家,也决定打井。村长家单独打一口,许林三兄弟合伙打了一口,杨大川垫了点钱给杨大山杨大河家也打了一口。加上还有其他的人家,一时之间,村里就多了七八口水井。隔壁村子听到平山村有打井队,纷纷过来寻到自个儿村里打井。
村里吃水的问题得到缓解,但地里的庄稼却越发不好。杨大川鼓足了力气,每天勤快担水浇田,精心伺候着,都没起到多大作用,水稻抽穗上浆结实不好,稻穗都是瘪瘪的。将三亩地的水稻收回来,杨大川估摸着不到六百斤。
村里其他人家水田里全部种上水稻的,收成更少。村里人担水不比杨大川少,但是田里庄稼分得的水少,一家七八亩地收回来的稻谷也跟杨大川差不多,看着收上来的一堆稻草,一个个只能蹲在地头上拉扯着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