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玖换了一套干爽的衣袍之后阖目歪在软榻上听青漪弹琵琶,她手指合着拍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琵琶曲未完她自己反而睡着了。
梦中她骑着踏雪穿过尸横遍野的平城,她的银甲被鲜血浸透,手持流霜剑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她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只是麻木的挥动着手中的长剑,凤歌环在她腰上的力道渐松,下巴抵着她的肩膀呼吸越来越微弱,她怕他睡着不停的和他说话,絮絮叨叨说着无趣的琐事,她只会哄姑娘并不懂得怎么讨他开心。
冲出城门的那一刻她几乎喜极而泣,凤歌颤抖着缓缓把她抱在怀中有气无力道:“阿慕,当初你若嫁我便好了。”
她双目血红死死盯着那支穿透他身体的箭矢,脊背紧绷支撑着他身体的重量一动也不敢动,她从东方既白等到夕阳西下,凤歌的身体慢慢冷透再也没有醒过来。
“凤歌!”
慕玖呼吸紊乱猛然睁开了眼睛,入目之人白衣红袍,修眉凤目,俊逸风流,伸出手指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笑道:“在梦里都叫我的名字,这般想我?”
慕玖怔愣的望着他有些回不过神来,梦境与现实交错让她头痛欲裂,她乌黑的双眸沁着眼泪喃喃道:“凤歌?”
楚筠察觉到她有些不太对劲,收起戏谑之色问道:“怎么了?”
她不合时宜的的打了一个喷嚏吸了吸鼻子道:“北营积压的军务快把我累死了,睡得不太好,眼睛都熬红了,一遇到风就流眼泪,你们都不知道体恤一下我这个病人。”
“受伤还来青楼喝花酒,瞧把你能耐的。”楚筠隔着碗壁试了试温度把案几上的粉瓷碗递给她道,“先把姜汤喝了。”
慕玖习以为常,咕嘟咕嘟几口喝下,用袖口抹了抹嘴角:“我整顿北营的事也惊动你了?”
“岷山之役,朝廷折损不少兵力,各州县官员望风而动顺势投诚,但人心不稳,借肃整北营一事以儆效尤是个不错的契机。”
楚筠最看不上那些满口仁义道德兵临城下之际却开城投降的清流,对慕玖的独断专行倒没有过多苛责:“镇北侯已经打到了安阳,朝廷暂时无暇北顾,我们借此空暇招兵买马扩充军需,修整一段时日。
待时机成熟绕道霍连山取庐阳城,庐阳三面环山易守难攻,又有淮河天险,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我们收复了庐阳才能守住淮河以北。”
易守难攻又是兵家必争之地朝廷岂会坐视不理?上一世宋祁挂帅北上坐镇庐阳,此一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为此付出了超乎想象的惨重代价。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东蛮频繁骚扰南诏边陲,我不日便启程去巡视巡视,不能让这帮龟孙子趁火打劫,残害我南诏百姓。”
她想离楚策远远的,越远越好,最好此生不复相见,他们解决南诏内忧她便替他们守住边塞要地免除外患之扰。
楚筠道:“父亲病重,把你与楚策的婚期订下了,六月初三。”
慕玖勾了勾唇角:“是吗?他终于要娶我了?”
平常三句话不离楚策的慕玖对于成亲一事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欣喜,她周身笼着死寂的阴翳,无悲无喜反而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楚筠说不上她哪里不一样了,那双眼睛中多了很多他看不分明的东西。
楚筠狭长的丹凤眼上扬,俯身微微凑近她轻佻道:“阿慕,不若嫁给我可好?你可别忘了,我才是岳父为你订下的名正言顺的夫婿。”
当初她千里迢迢带着弟弟、妹妹投奔楚王府寻求护佑,便是凭借她与楚筠的一纸婚约,奈何阴差阳错造化弄人,她嫁给了楚策得偿所愿,可也成了她一生错误的根源。
上一辈子她欠了凤歌那么多,重活一世与他相依为命了却残生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慕玖浓密的长睫颤了颤,手指攥着身上的披风那声好字堵在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口,她天煞孤鸾,还是不要连累他了。
她懒懒道:“本将军才不嫁人,左拥右抱美人在怀我好端端为何找个枷锁把自己锁起来呢?
我浪荡风流没什么三贞九烈的贞操说不定到时候就给我一个不守妇道的罪名把我休了,反正他也看不上我,又娶又休的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