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又想到,这里的人二十岁戴冠,就可以成亲生孩子了,等林祖文的孩子出生,就是她功德圆满的那一天,脸上也露出了一些笑意。
“当初老管家让我担着名份,一担这么久,是不是应该说清楚了?”
她这一笑,不但迷了林祖文的眼,还伤了他的心。
林祖文顿时痛苦难当,“为什么,你就这么想跟我分开吗?”
人家白娘娘找不到许仙,还在法海面前苦苦哀求的。
“这是什么话?我们不还在一处住着的吗?”
天若觉得除非是天人相隔,然后人间黄泉,哪里能算得上是分开一说呢?
她一点儿也不明白他的心!
林祖文气得跳下床去,朝着后院里的梅花树去撒火。
她总是有道理,他也愿意听她的话,可他偏偏不喜欢这样。
搬了他的寝具离开,让他睡到别的屋里床上,那怎么能一样呢!那怎么不是分开呢?可以看着她的睡颜起床,跟只有自己一个人睡,那怎么能一样呢!
林祖文直到入了学府还是郁郁不已,同窗陈图见他黯然伤神,闷闷不乐得样子,就捅了捅他的胳膊,“怎么了?小神童,还有事儿能难得住你?”别看林祖文是十六岁中了秀才,绝对不是什么绝无仅有,可对山水县来说,却已经是一件了不得的出息事。
看他翻书还跟以前一样,陈图心思一转,就知道了他到底是犯什么忧愁了,“你是不是瞧中屋里哪个丫头,你母亲不肯答应,还要卖了她?”
他也试过这么一回的,叹了口气颇有些感同身受得道,“别想了,以后还会有更好的嘛,你母亲也是为了你着想,你堂堂秀子公子,怎么也得找个好点的来配你才是……”他说了一箩筐的开解话,林祖文半句也没听进去,什么丫头,他屋里的哪个丫头她想卖多远就卖多远,他还会帮着卖呢,什么更好的更美的,这世上,还会有比她更美的人吗?
“哎,我说祖文,知道儿不嫌母丑,三分也能赞成天仙,可你怎么能把母亲跟女人比呢!”陈图见先生走了,就大了点声,引来前头的莫喜树回过头来帮腔道,“是啊,谁也不会说自己的娘长得不好看。”
林祖文冷道,“我娘长什么样子,好不好看,用不着你们评说。”
其实他娘的样子,他已经记不清了,从那次病后,他眼里只有‘她’,而她美的样子,他们都不知道,只有他最知道!
“嘿,你们别跟小林秀才在他娘身上斗嘴,他在家慈身上可是半点儿都不会退让的,纯诚至孝说的就是他。”康宣年长些,怕他们闹腾起来,赶紧打圆场。
莫喜树就道,“也不是不知道他这个毛病,可总是夸,也从来没见他让我们去见见伯母啊。”
“这个话说是极是,祖文,我们可都是好几年的兄弟了,去你家也不少于五次了吧,伯母可一次都没出来过啊!”
“对对,这可怎么说的。我们都知道她是节妇,可我们都是小辈子,谈不上,也不用避讳到这种地步啊。”
“上回就说还去你家赏梅喝酒的,这回我们都备下重礼,给伯母磕一回头,你说怎么样!”
“哎哎哎,你怎么就恼了,别走别走!”
见林祖文居然铁青着脸摔了帘子走了出去,几个人喧闹得人也觉得没趣儿起来。
康宣摇头道,“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祖文小时候受过苦,她母亲又烈性,要不是……他说是漂亮,其实你们不知道,当初他娘的脸已经被那个张家恶妇给划花了的,你们还这样,岂不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吗?”
“这!康兄,这可怎么办?我真是不知道有这回事!”陈图顿时歉疚极了,他总听林祖文说他娘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美,怎么会想到其实林祖文他娘的脸,早就被划伤了呢。
莫喜树站了起来,“唉,那这可怎么办?祖文毕竟是我们这里最小的,开开小玩笑还行……都怪我,明知道他尊敬母亲,却还说那话。”
“好了,趁先生还没回来,赶紧去道个歉把他拉回来就行了。以后注意点,谁不是母亲含辛茹苦带大的。”
可林祖文冲到树下,心却跳得非常快,他不是因为同窗们开玩笑而恼怒,而是他发现,他根本没有反感他们见一见她,那一刻,他脑中很骄傲得要介绍的那句话,根本不是应该的那句,她不是他的母亲,而是,而是——你们看,这是我的梅仙。
她那么喜欢梅花,种了那么多的梅树,她应该是花中的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