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亲眼瞧着,谁能想到当娘的竟也能偏心成这样。
听到“寿山石荔枝冻印章”这几个字,徐令珠一下子就愣住了。
她很快就想了起来,前世她十三岁生辰时,父亲送了她一方寿山石荔枝冻印章,偏叫妹妹徐幼珠知晓了,到她屋里讨要,她没答应,事情就闹到了母亲孟氏那里。孟氏以她身为嫡姐不爱护幼妹的罪责训斥了她,还罚她抄写《女诫》十遍,第二天拿给她看。
她抄了大半个晚上,早起就发烧了,仓促吃了药,还强撑着身子去给老太太请安了。
徐令珠觉着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快要跳出来,她全身僵硬,指节紧扣,轻轻吸了一口气,转眸环视四周。
紫檀荷花纹床、藕荷色绣红梅点点帐子,玉兰鹦鹉镏金立屏、桌上仙鹤腾云灵芝蟠花烛台、红漆描金彩绘五屏风式镜台......
徐令珠的眼睛直勾勾看着,许久,泪水终于控制不住从眼眶里簌簌落下来。
若她想的没错,她回到了元庆二十六年三月,她十三岁生辰的时候。
她用力咬着嘴唇,似乎那疼痛能叫她更相信,眼前这一切并非是梦境,她是真真切切回到了过去。
见着她落泪,曲嬷嬷微怔一下,张了张嘴想要安慰,一旁的丫鬟琼枝却是扯了扯她的袖子,微微摇了摇头。
姑娘受了天大的委屈,难道连在自个儿屋子里哭一哭都不行了。
等会儿去给老太太请安,还不是照样要陪着笑脸,怕人看出端倪来。
这个时候,如宣从外头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描金红漆托盘,上头放了一杯温水和一碗黑乎乎的药。
只片刻的功夫,屋子里就充斥着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儿。
“天色不早了,姑娘赶紧喝了药,免得请安去晚了老太太问起来。”见着如宣拿药进来,丫鬟浣溪支了个小炕桌放在床上,如宣一边将托盘放下,一边轻声提醒道。
徐令珠平复了心情,却是看着大丫鬟琼枝吩咐道:“不急,等会儿琼枝你去祖母院里告个假,就说我病了起不来,不能去明雍堂请安了,求祖母莫要怪罪。”
她的话音刚落,不仅是如宣和琼枝,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愣住了。
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叫老太太知道?
往日里太太磋磨姑娘,姑娘便是受了再大的委屈,也是替太太瞒着,想着有一日能叫太太喜欢的。
今个儿怎么?
琼枝一时愣住,心里也觉出几分不对来,姑娘莫不是病糊涂了,怎么一觉醒来,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不等她开口,徐令珠又道:“祖母若是问起,你就实话实说,不必有什么顾忌。”
说完这话,又转向曲嬷嬷,声音里带了几分黯然道:“昨个儿我抄写《女诫》,一边写一边想,想着这些年的事情,倒有许多顿悟。嬷嬷你说,若是换了五妹妹,太太会不会舍得这样责罚她。我们宁寿侯府诗礼传家,何时不肯将父亲送自己的生辰礼让出去,也算罪责了?”
“往日是我想差了,只盼着今个儿改了还不迟。”
“嬷嬷你说好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