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到,陶静妤把所有钱合计了一下,差不多自己身上有四百块。她知道父亲陶成功和爷爷家那边的亲戚关系都不好。也不知道因为什么闹僵的,反正父亲从来不许她去爷爷那边,也不许她见那边的堂兄弟表兄弟们。
这么多年下来,她已经忘了那边亲戚们的长相。双方走在路上,或许压根就认不出来彼此谁是谁。
而她妈妈这边的亲戚……说起来真是令人唏嘘。
她只有一个亲舅舅。
陶静妤生下来就没见过外公。外婆是一个很好的人,反正对她特别好,可命运对她太不好了。
她妈妈过世的时候,她的外婆一夜之间白了头发,抱着她哭了很长时间。
那个时候她三岁多一点,只记得一些细碎的片段,其中最深的一个是关于她妈妈的,另一个就是外婆抱着她哭的画面。
前两年她唯一的亲舅舅也因公殉职。
舅舅过世不久,外婆也离开人间。这一次,换成她一个人哭了很长时间。
从小到大,每年寒暑假她会去外婆家住。外婆教会她许多东西。
外婆走的时候,给她留了一套首饰,说要让她将来结婚的时候戴着。
陶静妤将这套首饰好好藏得,平时几乎不会拿出来看。
她想,如果实在没办法了,她就让父亲把这套首饰卖掉。她觉得外婆在天上一定会理解她这么做的。
眼下,她唯一还能求助的,便是目前尚未改嫁的舅妈。
陶静妤去屋后菜地里割了点韭菜,又摘了两个葫芦瓜。
她带着这些家里长的蔬菜,准备去舅妈家吃午饭。刚走到门口,便撞见了从外面回来的父亲陶成功。
陶成功看上去很累的样子,头发上,肩膀上都是水泥灰。裤脚和鞋子也都很脏。
陶成功盯着她:“去哪儿?”
“我……”陶静妤低头,“出去一下。”
陶成功冷笑一声,说:“不在家烧饭吃,你想去哪家骗吃的?”
陶静妤伸手扯了一根韭菜叶。
陶成功推开门进屋,脱下灰色的外头,丢在院子里的水泥台上,说:“做饭吃。”
陶静妤只好暂且放弃去舅妈家。
中午,陶成功难得没有喝酒。
他问陶静妤:“几号开学?”
新北中学是八月二十七开学。
初三因为课程紧张,所以开学日期又提前了三天。
陶静妤说:“后天,我们是特招的插班生,明天下午就要去学校报道。”
“新北中学……在什么地方啊?”
陶成功听了陶静妤说完后,习惯性地皱着眉,说:“外面没有活,钱也不好挣。”他揉了揉鼻子,“你要真想上那个学校你就先去报名,缺多少先跟老师说说,我后面会再想办法的。”
说完,陶成功又从裤子兜里摸出两张红票子,放在桌上,“我这里再给你二百,凑个整数。”他忍不住咳嗽起来,“五百差不多够了吧。”
陶静妤道:“不、不知道。”她看着父亲肩膀间的红印子,“你去找活干了?”
“周家渡那边盖桥,今天刚好缺临时工抬水泥。”陶成功揉了揉肩膀,又咳嗽了两声,“这活不一定有,靠运气。”
早上五点多他就出门等在街口,七点多被人叫过去抬水泥。
两大卡车水泥,抬到快结束的时候,路都走不稳。
三个小时,一百二十块。
他把陶静妤剩在桌上的七十九,加上好不容又翻出来的一块钱,刚好又凑齐两百块钱。
陶静妤看着连着吃了两碗米饭的父亲,忽然有些心疼,放下筷子跑去厨房,烧了碗西红柿汤,没有鸡蛋的。
把汤端上桌后,她拿起那二百块钱,回房间开始整理行李。
虽然没去过新北中学,不过简单的地理知识让她知道,从这里到g市坐大巴估计得要六个小时。如果选择绿皮火车的话,是十二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