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晦正拿着个酒提从陶瓮里舀汁水。
777猜的一点儿也没错,这陶瓮里头是她特意吩咐李志制作的臭豆腐,因为时间的缘故,新式臭豆腐腌制起来怕是来不及,她教他的是最古老的法子。
时人都喜欢吃霉苋菜,夏天苋菜正式成熟以后,百姓都会特意留一部分老苋菜梗,洗干净切成段以后拌上盐粒密封在陶瓮之中,不过半月就能取用,苋菜梗吃完以后剩下的那部分卤水他们也不会丢弃,等到来年再制作霉苋菜时可以重复利用,长此以往,霉苋菜的风味也会愈加弥久。
她不过是叫李志问农家买了几大瓮的苋菜卤水罢了,新鲜制成的豆腐切成片以后放进卤水中浸泡,夏天只需三个时辰,而像现在这样的冬季也只需要一两天的时候就能炮制完成。
舀出来的汁水粘稠滑溜,中间残留着零星的豆腐渣和苋菜须,其实要叫沈如晦说的话,这味道并不难闻,甚至还略微有点香味,不过她也知道各人有各人的看法罢了,臭豆腐引起的争议就像甜咸党的大战一样,永远不会停息。
霉苋菜卤水泡制的豆腐不像传统做法得来的豆腐,传统做法是将豆腐浸在放了冬笋、香菇、曲酒以及豆豉的卤水之中,豆腐表面会生出白毛,颜色也会变成灰色,但是霉苋菜卤水制作的豆腐却依旧保持着原有的白色,表面也不会长毛,若不是它散发出来的强烈气味,几乎与寻常豆腐无异。
既然是苋菜卤水制成的豆腐,那自然要做一道经典的苋菜豆腐。
陶瓮里捞出来的臭豆腐也不多放些别的东西,只砌在盘子里,盘子底部浇上一勺子鸡汤和卤水兑开的汁水,上面再铺一层霉苋菜梗,放在蒸笼里头略微一蒸即可。
朱赟心情复杂。
一方面他实在对那臭烘烘的味道敬而远之,另一方面他又看着勇敢尝试的小林子表情餍足,脸上的愉悦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他端着那一小碟子臭豆腐和苋菜梗瑟瑟发抖又跃跃欲试。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准备尝试一下,一只戴着玉扳指手伸了过来把碟子抢走了。
“……”他刚想骂人转头就看见抢了他东西的是三皇子虞珩,于是默默闭上了嘴。
虞珩端着碟子试了一下。
霉苋菜梗表皮是坚硬的,内里却是如同果冻的口感,色泽亮丽,用筷子轻轻一挟,里头的苋菜肉就会争先恐后的挤出来,吃的时候噙住一头,像吃螺蛳一般轻轻一吸,苋菜芯就能入口,清香鲜嫩,美味至极。
而豆腐则是介于老豆腐和豆腐干之间的口感,因着不是油煎的做法,表皮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口感,因为卤水的缘故,略带一点儿咸味,里头却又浸满了鸡汤,“香”和“臭”在小小的一块豆腐体内达到了微妙的平衡。
他眼睛瞬间放光:“妙啊!”
不止是这菜吃着妙,其中蕴含的哲理也叫人眼前一亮!
看看这两个极端排斥的味道融合得多好!这均衡之道就藏在这四四方方的豆腐里头!
玄妙得令人不敢置信!
虞珩端着碟子微微陷入沉思:他是不是可以把修仙飞升和口腹之欲也均衡得恰到好处呢?既能飞升成仙又能日日吃到美食,岂不美哉?
越想越觉得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