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县原属楚国,这个老族长原是楚国的边城小贵族,后楚被秦灭国,他因及时归顺了秦朝而得以保留了旧有的贵族身份。刘季这番话讥讽嘲笑之深,气得他一时顺不过气来。
“在座诸位也有人去过咸阳,请问可有谁见过始皇帝,又或者进了咸阳宫?”刘季环视一圈,高声问道。
满厅看热闹的众人全都面露讪色,低头不再言语。刘季不仅讥讽了这位身为族长的贵族耆老,更不啻于无声地扒了旧楚贵族的皮,在烛火辉映的厅堂上,狠狠地抽了大家伙响亮的一鞭子。
要知道今夜能来赴县府宴席的老少爷们,除了那个脸皮厚的老无赖刘季,哪一个不是这沛县的官绅富豪?都是有头有脸的重要人物,平日里衣冠楚楚,人人称敬,今夜却让一个小小的泗水亭长给悉数辱了个遍。
眼见满堂的达官贵人,一个个蔫头耸脑的滑稽样,刘季越发得意起来。倒是一旁的萧何无奈地触了触他的胳臂,示意他低调一些。刘季满不在乎地自斟自饮,余光瞟见县令父子扭曲发黑的脸,又看到对坐吕太公对他颇为欣赏的眼神,胸腔内酒气一动。
只短短一个眨眼间,萧何就觉得身边一空,刘季已经高举着一樽酒,摇摇晃晃地站到了大厅中间。
“吕太公,你是个大好人,如今你一家搬到沛县,我刘季便多了一个好朋友。蒙你不嫌弃,我当歌一曲,就当是替县令大人还有在座诸位为你接风。”
说罢,一口饮完手中的酒,将酒樽高高往后一扔,便击掌高唱。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他的声音洪亮而雄厚,一曲《相鼠》唱罢,举座惶然。吕太公却是又惊又奇,反倒当他是个独一无二的珍宝般欣赏着。
刘邦的歌声和吕太公的赞赏声,全部清晰地落在隔墙吕雉的耳朵里。
这个晚上,最难熬的人是吕雉。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她的预想,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去应对。现下吕家虽然安然地搬迁到沛县,可她马上面临了两桩难事。说是两桩,其实也是一桩,那就是她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