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恩怨,前世已了,今生彼此互不相欠,无须再做纠缠。
吕雉提着一口气,闷着头快步走到河岸。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怎的,才刚踩到第一块过河的大石头,脚下就一滑,整个身子一偏。
嘴里一声轻呼,就在即将落水之际,一只大手一把揽起她的腰,另一只手同时拽住她的胳膊。站稳之后,吕雉看到了刘季比贼还亮的眼镜,比喝了酒还要兴奋的脸庞,他那一双手搂她更紧。
是该庆幸还是该失落?到底被他轻薄了去!
“你走开”,羞怒之下,吕雉伸手就去推刘季。
刘季急忙后退了一步,一脚踩在河边,湿了半个鞋面。而独立大石上的吕雉失去平衡,身子又向后仰去。
见此,刘季少不得又再次伸手捞她。
“你这个妹子怎么如此不通情理?我好意救你,你且没有一句谢,反而怨怪我。”刘季再有耐性,也不忍不住发起牢骚来。
“哼哼”吕雉冷笑两声。
“谁要你救我?河水不过膝,我便是掉下去也伤不了,死不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跟着我,只是为了想方设法占我便宜吗?”
刘季被噎得满脸尴尬,他愤慨道:“你偷听我们几个男人谈话,我见你是个女人,便不追究。这野外廖无人烟,我是担心你的性命安危,才悄悄护送你。没想到你堂堂大户人家的千金,脑子里尽是些污秽之事。我刘季虽然半生一事无成,亦是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容你这等无知蠢妇诽谤侮辱!”
他越说越强硬,拉着吕雉的手道:“今日你我之间若不说清楚,我便不能放你!”
这一番话义正言辞,凿凿有据,倒是把吕雉困惑住了。
她面色沉静,心里却慌乱如麻。刚才那个流氓和现在这个君子,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刘季?待感觉到刘季的手正在自己的腰间恣意使劲,她便恍然悟彻了。
能把谎话说得像真话,把真话说得像公理,这不就是当年在她们吕家迁居沛县的贺宴上,那个身无分文却大言不惭贺钱万,厚颜蹭酒席又狎侮诸客的刘季么?
吕雉咬着牙呼道:“你这个流氓无赖,快放开我!否则我要喊人了!”
刘季又一次感到意外,他的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
“喊人又如何?姑娘想喊,不妨喊得大声点,好叫这十里八乡的父老都来给咱们评评理,说道说道。”他搭在吕雉细腰上的手故意慢悠悠乌龟爬似的往下挪了一寸。
嘿嘿,也不打听打听,他刘季这辈子何曾怕过女人!
他这一动,引得吕雉身子一震,本能地向前挺了挺胸。如此,他们孤男寡女二人贴身偎依,面面相对,彼此间鼻息可闻,倒是过分亲密了。
作为一个活了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身为“过来人”的吕雉,并未显得太惊恐不安。这人毕竟是她前世结发二十年的夫君。只是望着眼前这似是而非的脸、流波似媚的眼,她心内焦灼,一时便被怔住了。
前世,在他死后,她独活了十五年。此前,他是大汉朝开国皇帝,她是他的皇后。后宫中,他们每月都能见面。但每次见面,紧依在他身怀里的都是他宠爱的美姬。隔着身份座次,隔着帝冕皇冠,她虽贵为国母,却瞧不清楚自家夫君的真确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