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母快快请起。”胤礽微微俯身虚扶一把，神色关切。

叶英上去握住觉罗氏双手，带着哭腔道：“额娘瘦了。”

这接二连三的打击怕是叫觉罗氏受不住，眼看着那衣服都宽大了，看了实在叫人心酸，觉罗氏哪里舍得叫她操这些心，只强打起精神道：“让娘娘挂心了，奴才没什么，倒是你玛法他……”

觉罗氏回头看了一眼，眼里浓重的悲伤几乎要溢出来，叶英恍惚又看到了石文炳过世时她肝肠寸断的样子。

可是华善若是去了，不只是亲人的逝去，还有威信的溢散，难保旁支没有人动歪心思，富达礼年纪又轻，怕不能叫那些老家伙服众，她的婴婴又作为太子妃在宫里面本就如履薄冰，叫觉罗氏如何能不担心。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徐太医出来了，三人都拢上前去询问。

几乎是意料之中的，徐太医缓缓摇头，惭愧道：“请恕奴才医术不精，石老先生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任何药物对他都已经起不了作用了，不过是多添几分痛苦罢了。”

觉罗氏默默垂泪，胤礽眼中也是略过了一丝失望。

他有意借妻族扩展自己的势力，如今却是有些上不上下不下的。

叶英咬着嘴唇没说话，只是憋回眼角的泪意，下意识去看身边的太子，正巧捕捉到那来不及收回的失望之意。

胤礽主动握住她的手，无声鼓励她。

叶英只是低着头。

“大格格。”乍听到这个称呼叶英还有些发愣，只见管家从屋子里走出来道，“老太爷请您进去。”

叶英走进去，屋子里药腥味扑面而来，叫她有些喘不上气，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只有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

“婴婴，过来……”华善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枯瘦如鸡爪的手。

叶英握住那只颤抖的老手，强颜欢笑：“玛法，婴婴来了。”

深陷在床里的老人和当初简直判若两人，当日叶英回门，华善尚还能强撑着病体起床，甚至说了好些话不见累，如今却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骨瘦如柴，头发花白连脸颊都深深凹陷，那双从前慈祥和蔼的眼睛已经浑浊得不成样，想起这样一个形容枯槁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的老人，也曾意气风发，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叶英胸腔中就有股憋不住的悲壮往上涌。

英雄迟暮，何等凄凉。

“婴婴莫哭……嗬……”粗糙的手碰到叶英面颊，却抖得几乎不行，把那娇嫩白皙的皮肤都擦红了，老人有些无奈，却只是叫自己呼吸更加艰难了。

“玛法！”叶英小心翼翼给他顺着气，另一只手胡乱在脸上摸了摸，只摸到一手的湿润，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泪流满面，心疼孙女的老人为年老的自己连替孙女擦眼泪都做不到而自责不已。

“婴婴不哭，玛法……”叶英泣不成声，身子缓缓滑下来跪倒在榻边。

华善喘匀了气，复又抬手往叶英脑袋上放，这次叶英懂了，主动凑过去用额头蹭了蹭老人粗糙的掌心，然后把老人冰凉的手攥在了手中。

华善脸上显露出几分怅惘，轻声道：“可惜了，玛法没机会看到曾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