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等县令再发话,她才继续之前被打断的陈述。
“……我们两村离得近,以前也碰到过几次,贺公子是读书人,每次他同民女都会点头,民女没多想,只觉得这大概是读书人的礼节,所以也会回个礼应一下。”拾七把前夜里和桃花商议出的内容慢慢复述了一遍,“那日民女在山下摘野菜,贺公子突然出现同民女说,民女的爹在山上砍柴时不小心伤了腿,让民女同他一起进山把民女的爹扶回来,民女一时情急也没想那么多,就同他进了山。结果我们走来走去迷了路,后来贺公子掉下山崖摔断了腿,民女去拉他没拉住,还把脚给崴了。再后来,遇上了山中猎户,通知了村里,我们二人才得救……回到家中,民女才知民女的爹根本没有受伤——”
拾七停住口,望向县令,后面的就不用说了,在不知道对方手里有什么牌的情况下,少说少错。
桃花让她哭,可是她真的哭不出来,只能尽力让自己显得无辜一些,说话自然一些。
县令点头,看向贺明轩:“贺明轩?”
贺明轩拄着拐杖似乎站着也有点艰辛,听得县令的话,他稍微移动了下身体,艰难地又站直了些,偏首看了拾七一眼,再次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才开始回话:“学生确是在山下遇见冯氏,那日正是午后,学生受家母之命,前去母舅家,途经山下时,冯氏慌慌张张从山中奔出,一见学生便大呼‘救命’,学生以前确实见过冯氏,冯氏所言的‘点头之说’亦是事实,学生以为,两村虽有嫌隙,但一方水土一方人,亦该有同乡之谊。”
县令捋须点了下头。
“——冯氏当时泪流满面,道她父亲在山中砍柴遇险,伤处血流如注,时机紧迫来不及回村中叫人,便求学生同她前去救人。后来——”贺明轩低下了头,顿了须臾,才语声带了几分失落的低沉道,“经过一处山崖时,她将学生推了下去,学生反手抓住她,结果两厢挣扎之下,学生掉了下去,摔断了腿,也晕迷了过去。等学生再醒来的时候,以为冯氏已经离去,没想到冯氏也因崴了脚无法行走山路没能走出太远。后来天色晚了,学生醒来也一直在叫人救命,也听见野兽叫,冯氏约莫害怕,便回来了。”
贺明轩说完便沉默。
祠堂内外一片针落可闻的寂静!
无论冯氏村民,还是贺氏村民,都没有一人出声。
到了这会儿功夫,双方心里皆明白过来——大家都是满嘴胡言,就看最后县令信谁了!
“你等二人说法不一,定有一方是伪。”县令看着两人,“冯氏,你之所言可有人证物证?”
又是先问她!
拾七心里不满,缄默了下,摇头:“没有。”
其实是有的,两人约定私奔自然不会空手,都各自带了一个包袱。
冯杏花的包袱里是几个红薯几块杂粮饼,另外还有她最好的一身衣服,而贺明轩除了一身衣服之外还装了几本书。贺家要富裕些,贺明轩还带了些零碎的盘缠——也不过三百来个大钱。
干粮食水分着吃完了,最后两个包袱并成一个,贺明轩背在了自己身上,贺明轩掉下山崖后,包袱也跟着掉下去,冯杏花也崴了脚,而后两人苦苦支撑到被营救,哪里还能记得什么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