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轮到纯钧语塞,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他觉得还有转机,有放软了语气哄她:“那件事情算我不对,是我太草木皆兵。你若是觉得心有不甘,大不了我再带你去一趟。左右人就在镐京,迟一些晚一些,又耽误不了什么。”
“你没将他们杀了?”纯钧对这类人有不小的偏见,听他这样说,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莫襄恍然大悟,知道她这破罐破摔的勇气是哪儿来的了:“你是觉得我对他们赶尽杀绝,不择手段也要将你蒙在鼓里,困在这个地方?”想想也觉得好笑,天底下怎么有她这种人。呆在那抬头不见天日的地方自由自在,出来有了广阔天地,反而觉得束手束脚,“你不喜欢这里,大可不必跟过来。好端端的要反悔,哪有你这样的人?不光出尔反尔,还瞧不起我,这种气量胸襟,也好意思说自己出身帝王家。”
他哼了一声,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你将我当做什么人?不给够酬金,我还不稀罕动手。那两个和尚与我素未谋面,我要杀他们干什么?”
一连串的质问丢过来,字字诛心,纯钧本来就不善言辞,虽然心中有自己的道理,可不知道要怎么说出来。她还在努力造词遣句,身上多了一件外衫,跟着就被轻轻巧巧的抱了起来。莫襄将她扛在肩上,没好气的说道:“要吵架也去你那儿吵,别你不想寻死了,却冻死在我这里。”
纯钧原本想说他轻佻,转念一想,却是自己先失礼在先,便不好再怪他什么。隆冬的天儿,再冻一时只怕要真的出个什么好歹。她起先是觉得自己受制于人,任由宰割,甚至连一点儿微小的念头都不许有,所以一时急火攻心,便觉得生无可恋。现在误会解开来了,那余烬里重新窜出火苗,就不再动起寻死的念头——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回去,她就要活着。
“我……我是觉得公子是个好人,所以糊里糊涂就信了他,跟着他。后来他们扣下了阿矜赠我的钮印,说等合适的时候再还给我。我身无长物,独身也无法在这世上立足,公子怕我生出祸乱,愿意收留我,这原本是好的……”纯钧的这番说辞不全然,却十分坦诚,到了动情时候,便捂着脸抽噎起来,放低了身段,“我知道我不能回去,可我就想弄清楚原委,也不行么?”
莫襄头疼不已,女人不论年纪,都很不讲道理,她自己胡思乱想,和自己有什么干系?何况误会已经解释清楚,怎么还在做着无谓的计较。
好在他虽然不懂如何劝人不要轻生,但哄女人很在行,过去把她脸上的泪珠儿擦了,很耐烦劝慰道:“刚才是我言重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给我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好么?你想什么时候去见那两个燕国的和尚,我什么就时候带你去,就算真的跑了,我也替你抓回来。”
纯钧知道是自己有错在先,更却还要他来道歉,心中过意不去,哭着哭着就笑了。觉得丢人,拿手掩了脸,惭愧道:“你不必这样,是我做了个噩梦,魇得脑子糊涂……所以对你莽撞了。”
“没关系。”他将她的手拿开,轻轻的说。
月色下,他用温柔的眼神审视着她的脸,良久,才很受伤的说道:“我才知道,原来你对我这么有成见。”他垂下眼帘,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竟然变得湿漉漉了起来,“我虽然生来便被当做兵刃,可也有血有肉。”
他慢慢低头,忽然将下巴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从前的不再说了,从这一刻起——不论你需要不需要,我只为你所用,好么?”
这是示忠,是投诚,是不动声色的倒戈。他想她既往不咎,与自己重归于好。
陌生又温热的气息在脸颊边拂过,让纯钧觉得痒痒,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点燃,耳根子被烧地滚烫。她浑身僵硬,好半天才艰难地别开了肩,妥协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