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回

甫一进去,便看见浮月湖边的梅林在几日狂风的肆虐后,竟然开得格外旺盛,像是粉白交织的云彩般浮在半空,花枝招摇,红霞满天。纯钧见到这样的场景,连脚步不由得轻快了,蹦蹦跳跳地往浮月亭中去,见四下无人,不由得觉得奇怪:“花开得这么好,公子不会来看么?”

红绡摇头:“十一爷喜欢热闹,平日里都出去和朋友们吃酒玩乐。除非在府中设宴邀客,不然很少独自过来。”

除了刚住进来的几日,田知远还会想着过来看看纯钧,后来见她习惯,便再没有来过。两人同住一屋檐下,竟是有大半个月都没打过照面。期间听丫鬟偶尔提过他几回,也都是说夜宿别处之类的,她忽然想起先前田知远和自己说的话,后知后觉得反应过来,噗嗤笑了:“果然很忙!”

“谷姑娘说什么?”红绡见她笑了,跟着也笑,“姑娘好像很喜欢花。”

纯钧点了点头,还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自己不太会说话,唯恐多说多错,只好又噎了回去,对两人笑笑。脚步轻快了,被风吹着也不觉得冷,她把手炉递给红绡,道:“你将这个送回去,拿个箢箕过来,我想收些花瓣,做荷包、酿酒之类的都行。”红绡应下,转身便走了。

时有北风携卷着淡香而来,吹得衣袂轻扬,纯钧面皮嫩,肌肤白腻,不一时就被吹红了脸。绿玉看她这副模样,便道:“谷姑娘,若是嫌手炉麻烦,那不如喝点酒暖暖身子吧。咱们府上什么酒都没有,姑娘是南方人,喝不了烈的,可以喝些果酒。奴婢现在过去温酒,很快的。”

“那……好吧。”燕人不太喝酒,但在晋国,喝酒几乎是一种习俗。她稍微能喝一点点,不想拂了绿玉的好意,便同意了。

身边没人陪,纯钧反而觉自在不少,绕着湖走到林间,果然看见一地的落花。她怕伤了这些好材料,便提起裙摆,踮着脚,小心翼翼地绕开花瓣走,并把这件事情当做一种游戏。她还是孩子脾气,一个人自得其乐,玩得不亦乐乎。绕了半圈,忽然发觉林间身处有个身影,她一愣,再定睛一看,发觉出是个锦衣男子,便觉得奇怪:她记得田知远今日不在府中,来时也没有看见仆从,怎么忽然在这里瞧见了他?

她觉得好生奇怪,但赶上心情好,就想要去看个究竟。没曾想才走了几步,那人听见脚步声,先回身看,结果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是个清隽俊美的少年郎,着一身玄青襜褕,肩披雀金裘,身量修长,要比同龄的少年稍显纤弱。面庞的轮廓澄明,而眉目秀逸,神色间带着淡淡的疏离之感,似是有些不足之症。

少年见到纯钧,亦是一怔,心道好个漂亮的姑娘,乌发如云,肤白胜雪,金澄澄的眼,红馥馥的唇,手中还握着一株梅,穿着暖色衫儿,愈发显得粉浓浓雪白的脸儿,像个瓷娃娃似的。只不过瞧着面生,也不像是中原人,一时有些拿不准对方身份,只是向她略略颔首,笑了笑。

纯钧见那人还笑,顿时傻了,脸得涨得通红。站在原地,走也走不成,留也留不下来,无地自容地一跺脚,只好背过身自欺欺人。后面又有脚步声渐近,只听见那陌生人开口,说得是官话,声音朗朗如玉:“十一爷。”

“嗯,今年这梅树开得要比往年的好……欸?谷儿?你干嘛呢?”田知远话说了一半,瞅见附近多了个人影,再一看,就认出来了,“背着身干嘛,脸怎么了?”

“原来如此,这小娘子便是十一爷前些日子带回来的那个妹妹吧。谷姑娘应该也是来赏梅,只是我不知道,一时鲁莽,打搅了她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