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知远听了,惊出了一身冷汗。心道自己幸好是个闲散人物,这话也只是私底下说说,若真的传出去了,后果不堪设想。看来这世事如棋,牵一发而动全身,动辄间翻云覆雨,自己身为公子,所言所行还要三思,不求能为父兄排忧解难,只求能明哲保身,不会因为所作所为让家国陷于难境。
“阿兄,是明奕鲁莽了。”他知错,便老老实实认了。
“无妨,你我之间说说闲话罢了。何况你有心问我这些,我倒是很高兴。”田知悠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忽然伸臂搭在他的肩上,“父王最恨的,就是你从前那斗鸡走狗的闲散性子。他现在宠着你,惯着你,正是因为对你死心了!今儿和我问起这个,可是见到万国来朝,有那么几分雄心壮志了?”
二人虽为兄弟,却非一母所出,身世经历都大不相同。田知悠乃名正言顺地晋国夫人嫡出,自幼习六艺,善仆射,通权术,如今将至而立之年,已是在庙堂沙场中厮杀了几个轮回的老手。而田知远便大为不同了,中途升发,固然复名之后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且又心性通透,学得文武尚可,偏偏没有半分雄心壮志。晋王为此大为头疼,百般试炼无果,为此不知发过多少次脾气。
这么多年来,田知远油盐不进。若是有什么长进,就是祖训古籍抄得多了,大多能倒背如流。他看见兄长的眼神殷切,不由得手抖。默默往后退了两步,才讪笑道:“这个……真没有。”
“你!”虽然早就预料到他会这样说,可真的听到了,还是觉得难以接受。田知悠指着他鼻子要骂,想了想,忽然又垂了回去,兀自笑了一声,“算了算了,你就这样吧!”
田知远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唉,可吓死我了!”搁在再小些的时候,早该挨揍了。如今年岁渐长,兄长总算是肯给自己一些面子,在这方面放宽了不少。不然即便自己会些拳脚功夫,可在这种高楼上方挨打,跑都没处跑。
见他这不着四六的模样,田知悠又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这么大了,还是没个正形儿。等这次回去了,让你嫂嫂给你物色个官家小娘子,要厉害越好,好好给你收收性儿。”
田知远只将话当做过耳风,故意把话引子扯回了前朝,一本正经的问道:“对了,阿兄,之前之事,我还有一处不明。”
“你说。”
“既然三王都明白这个道理,并且以此相互制约。谁也不越雷池一步,不就成僵局了么?”
“所以,隔了这了这么多年,三王又一次齐会燕都了。”田知悠远眺燕宫,唇间勾起一抹冷笑,“大家来,正是为了打破僵局。既然当年是立剑拥国,除非国破剑毁……对于如今气数的大燕来说,两者都不是没有可能。燕朝的那个……”
话音刚落,后面忽然脚步声匆匆,原是有长随来催:“世子殿下,再过一时该启程了,还请您去更衣。”田知悠点头应了,方才的话也就不了了之,又嘱咐了他两句其他,便匆匆离开。
送走了父兄,天色已经大亮。田知远早将早上的闲话抛在了脑后,休整一番,又换了身素衣,揣了枚晋国的腰牌,便牵了匹枣红马独自往汤沐邑外去。他不是识路,索性就随性走动,绕着城外徘徊一番,不知不觉间摸索出一条羊肠小道。昂首远眺,见前方是青山连绵,重峦叠嶂,山腰中隐约可见人烟,似是个有迹可循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