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厌点点头,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可能是烈火凤凰发疯了,少年人,可要前往一观?”
“若这便是它的实力,我对付它不在话下。”说罢便动身,与谢厌快速走进荒芜郁林之中。
烈火凤凰盘踞在林中所剩无几的高枝上,见得人来,立时展翅,狂怒吐火。
为谢厌画好屏障,剑无雪手腕一番,剑锋一条,蹬足而起,势于登顶时落下,剑光犹如新月一斩。
那些站在万华境外观战之人,无不目瞪口呆。
——以金刚境一层挑战不知为何狂化的玄冥境二层,是嫌命太长?
这一剑,是落到烈火凤凰身上,造成重创?
还是被烈火凤凰轻而易举躲过,再顺势开展反击?
万华镜前的观战者或忧虑之,或冷笑之,抑或心如止水旁观之,无一不推测此一击结果。
郁林中的观战者双手交握,托起下巴,手指轻轻敲打另一只手背,凝望战局,黑白分明桃花眼似笑非笑,一脸萧闲。
剑无雪对上烈火凤凰,第一剑到底是落空了。
但少年人沉着冷静,一剑击空,当即折身回转,脚踩树梢,蓄势准备下一次进攻。
通体玄黑的剑被他反手握住,剑锋折射日芒,耀眼如流火。
“少年,烈火凤凰是很刚强的妖兽。我知道你不愿徐徐图之,所以要想不花费太多心力,须得用至强、至锐、至利、以突进为主的剑法,惊霜剑法太过圆滑保守,不是对付它的好方法,所以现在,我教你一套新的。”
少年垂下眼眸,欲回答,但那名为凤凰的妖兽于刹那间俯冲而来,根本不留给他半丝松懈机会。那锐利双爪在青空之下,流光灼目,令人望而生寒。
他不得不提剑迎上,以一式四山月白防住,再寻机会绕到烈火凤凰身后,用强横至阳之气击向妖兽后颈。
谢厌的声音再度响起来:“这时我当年闲下来后,自己瞎琢磨出的一套剑法,共九式,辅以‘东风隐’步法。今日时间不多,步法不提,先授你比刚烈为主调的前四式。”
与那日庭中教剑无雪惊霜剑法不同,但与初遇之时,传授少年漱月刀法的方式相似,谢厌用极轻极缓的声音将招式描述,不过多解释,一切的一切,须得少年人自行体悟。
第一式,秋老洞庭。第二式,霜清彭泽。第三式,气蒸云梦。第四式,波撼岳阳。
少年人悟性极高。
拿烈火凤凰演练第一次,继而开始第二次,身形越来越快,势随形动,招出意递,光浩荡,气绵长,垂虹挂天,势破风雷,云卷、风起,剑啸不止。
“洞庭之秋,静夜之思,却撞铜钟,碎月破影,长光不绝。”
“彭泽之霜,醒梦中之梦,震影中之影,窥见身外之身。”
谢厌的声音又至,与往日的漫不经心不同,多了几分清朗,如清泉轻涌,玉石相撞,悦耳耐人。
“云梦气焰……”
“岳阳怒波……”
剑无雪踏着这朗朗之声,旋身,掠击;错步,斜挡;翻空;横格。不多时,郁林之中唯余剑光剑声。
山崩,地裂,风啸,林颤,锐不可当,势若无人,徒有其名的凤凰蜷缩荒夏,在日影中,瑟瑟可怜。
不过一炷香时间而已。
少年垂目而视,冷眼以对,一剑斜斩而下,猛踏妖兽巨首,踩得它落于尘埃;再在当空旋身,递出第二剑。
亦是最后一剑。
明寂初空直入烈火凤凰天灵盖,妖兽一声呜咽,足与翼抻开,再无声息。
观战的谢厌微微一笑。
剑无雪吐出一口浊气,未拔剑,而是顺势将烈火凤凰剖解开来,取出犹如火焰晶石般的心脏,斩下锋利如刀的双爪。
“你感觉如何?”谢厌驱着轮椅来到剑无雪与妖兽之前,不慢不紧开口。
饶是再忙,剑无雪回答谢厌时,依旧抬起头来,与他对视:“我感觉领悟到了一些东西。”
谢厌笑着问:“什么东西?”
剑无雪思考片刻,有些迷茫地摇头:“说不清楚。”
“这就对了,靠你的手、你的剑、你的心去理解它,而非嘴。”谢厌递去一瓶丹药,“此一战消耗巨大,服下这药丸。”
剑无雪二话不说照做,不过没一会儿,又回去烈火凤凰身边,把它所有有价值的部位都摘取完。
做完这一系列事情,他抬手抹去汗水,问谢厌,“方才的剑法,叫什么名字?”
“江山厌。”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调子。
剑无雪头一偏:“宴席的宴?”
“谢厌的厌。”他笑起来,如灯辉明春山,星碎万里河,那光芒可瞧见,却触碰不得。
少年想起那日,宵光与晨炊并存的长街上,桌椅油得发腻的馄饨店里,谢厌对他说:“我叫谢厌,讨厌的厌。”
当时他与他隔着一豆残灯。
如今他们隔着烈阳与夏风,谢厌说,这套剑法叫江山厌,谢厌的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