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生面前的水盆逐渐变红,他将剑抱出:“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剑长二尺二寸,重二斤二两,开双刃,剑身泛红,得名红牙,是江南水师的制剑。
对于桂生小小的身体来说仍然是太大了,并不能日常携带。
“你当真是生来如此?”苏惊贺问。
“不然呢?”桂生笑,将剑放回剑鞘收好。他是弃婴,被道观收养长大,小时候在门外,还偷偷听过几个道长之间吵架,有的说这是病,要找最好的大夫去治治看,有的说是毒,还有的说是存于经脉之间的内力限制了身体的生长。
看过几个不同的大夫,都一点办法都没有,道观所剩无几的钱花了个精光,就只好这么算了。几个道长给他取了个大名,桂生,贵生。
“这样不会不方便么?”苏惊贺问。
“你觉得呢?”桂生的双眼如不见底的深潭,“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世间哪有什么事情是真正值得用心的。”
“倒是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个易三娘。”桂生鼓起脸蛋,就像一个真正的小孩。“不放她回家吗?”
“她和许故溪有关,你觉得呢。”苏惊贺似笑非笑,他虽然不喜看到那个女人,但是他不能不顾许故溪的意愿就对易眠池出手。
是好友?恩人?仇人?还是……
“你不觉得蹊跷吗?”桂生冷冷地问,“这个易三娘,和传言中的那一个,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是汤以明同你讲的故事吗?”苏惊贺无奈,“你下山没多久,别被他糊弄了。”反正他很快就能明白,这少女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人敲门。
“进来。”
进来的是一位红衣公子,风流倜傥,胭脂宛如蔷薇绽开在上挑的眼尾。浓烈的颜色配在瓷白的脸上,亦正亦邪,雌雄莫辨。
心下一紧。
像是被爪子紧紧攥住往下扯。
相似的神情,相似的妆容。
“易眠池。”苏惊贺冷冷出声。
“这就是你说的不会引人注目的身份?”
在牢房外,苏惊贺和易眠池暂时达成了易眠池换一个身份留在苏惊贺身边的共识。
两人不一样的出发点,出乎意料地走向了同一个结果。
易眠池懒懒一坐:“这样难道还有人会以为我是易三娘吗?”,余光看向苏惊贺。
阿贺,你到底在做什么。
杀了我的那个人,和你有关吗?
苏惊贺垂着眼帘。
这姿势态度,说话语气,活脱脱一个纨绔。
就和许故溪在京城的时候,一模一样。
连眼尾的蔷薇妆都一般。
气焰嚣张。
这是在向他挑衅?
易眠池特地修饰了脸型和五官,的确不是很像原来的易三娘,但……居然敢模仿她……
炙热的愤怒从心底开始蔓延,像安静晚霞之下的烈焰。
像水龙卷搅起了一滩万年死水。
易眠池唇角微勾,苏惊贺眼神冰冷。
剑拔弩张。
桂生背对着两人,这心怀鬼胎的两个人不若打一架算了。他随手关上门离开,池鱼之灾可不好受,他还是远着点。隔扇门合上,透过湖心莲的透雕还能隐约看到苏惊贺墨色的窄袖袍。
“方莼真的死了?”
“不知道。”愤怒被深深压下,薄唇紧抿,吐出来的语句简短却带着笑意。苏惊贺怒极反笑,将那层温润君子的皮再次披上。
“那是失踪了。”易眠池了然。
“是。”他走到桌前,点燃了一只蜡烛。摇曳烛光下,这个男人举止优雅,闪烁着的焰光反射在眼眸里,忽隐忽现,明明灭灭。
“方莼的那个男人呢?”易眠池用不可一世的语气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