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一直到这里,六公主都很镇定,她坐得笔直,一手撑头,唇边挂着名为“呵,臭东西”的不屑笑容。此时此刻她才终于有点发慌,她发慌的表现就是觉得自己大概在做梦。
她把头缓缓转了转,视线环顾了一周,鬼都没看见半只,于是自己往自己腿上掐了一把,她向来是控制不住力度的,不由得浑身一震,随后她揉揉大腿,连呼吸声都格外微弱。
半柱香后,她突然怒拍桌子,仰天花板大骂道,“我操!!!!他妈的狗莫念琸啊!!!”
要让小姑娘学会这话并且无视自己的公主身份怒喊出来,也着实不容易。这都多亏了当日上街,小公主被调戏后发现自己词汇量匮乏,在被动状态下保持着良好素质并不能有任何作用,因此下了决心学些市井粗话。
我估计她实在是好一番纠结,才会在事情过了那么久后羞涩和我道,“你觉得学些粗话有什么好处?”
我内心相当复杂,一方面觉得这是带坏小孩子,另一方面真的觉得说些粗话还是很有好处的,比如在这种莫名其妙,匪夷所思,叫天天不应的破烂环境下,不说这些来排解心头之恨,难道还吟诗一首或者高歌一曲么。
六公主气得面目狰狞,围着桌子左右踱步,上前抱着镜子就要扔到地上,快扔掉的一瞬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愣是没扔出去,又把那玩意儿放回去,随后一脚接着一脚拼命踹地,踹了半天并不解气,又跑过去踹门。
我猜她其实是想把莫念琸骂得狗头喷血的,但是自己只会说几个词,因此只能反复放大音量怒喊,“我操我操我操,狗东西,啊啊啊啊啊啊!”
我要是六公主,也是时候发疯了,全世界的耳光都要打在她脸上了。
六公主说她弟弟傻,她弟弟是楼月圣主;说她弟弟人不错,她弟弟要灭了大齐;说楼月不值一提,群英宴全是楼月的人;说金岩是楼月这鸡窝里的凤凰,现在可见是个屁话。
她到底只是受了刺激,而不是完全癫狂,还是压下气来看着镜子。她先是咬牙切齿,奈何越看越来气,不一会儿就变成了用力磨牙。
我看着她这样,也觉搞笑,对这等奇闻秘史又很感兴趣,也凑过去仔细看着镜子。
此时他们已经换了话题,谈论的大致都是楼月商业之事,有一人插话道,“不知北将军那儿,准备如何了?”
我一听这个声音,觉得格外熟悉,打量一下身材体型,再一看这人穿的靛青色。
好诶,我的左相爸爸也在这儿了。
未来得及多想,那边金岩答道,“牢仁兄记挂,一切都好,只静待时机。”
“时机何时?”
金岩望向太子,那边微微点头,道“不超两年。”
底下不知怎的一片哗然,众大臣议论纷纷,面具下只能看见一张张不断开合的嘴。有仆人摇铃三下,此铃声在一片喧闹中未曾被隐没,反是清脆响亮,穿透极强,那喧嚣迅速平静下来。
我觉得今天来这一场绝对物超所值,恨不得反手就告诉靳颜这些稀罕事儿:千算万算没算到,摇摇铃居然这儿也有。
摇摇铃我太熟悉了,名字是我起的,东西是靳颜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