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礼给靳颜的过程着实是一部血泪史。记得我头一次送礼,念念不忘靳颜对我模样的再造之恩,打算送个稀罕玩意儿。但一只小鬼,能去哪儿淘来稀罕玩意儿,不过鬼市长街里的小白羊,任鬼忽悠的主。有的鬼呢,卖的东西还是好的,多少增了点功德,有的干脆就不想离开鬼市,喜欢为非作歹,卖的全是假货。
靳颜第一年生辰时正巧是我出罐子之日,啥也没准备只能干瞪眼。第二年想破了脑袋,决定给靳颜送个“雨衣面”。卖东西的那位说此乃天地间一大宝物,覆于面上可使人貌美三分。我其实觉得就靳颜那长相已经够祸国妖民了,再貌美三分我心脏可受不住,但是又私心想看看他再美三分的模样,咬咬牙以三十年的功德买下来。开开心心捧着那玩意儿给靳颜时,靳颜的表情不可谓不精彩。
他一开始大概是目瞪口呆的,没多久就觉得这个表情好像不大礼貌,便装作好奇地摆弄了那玩意儿好一会儿,很牙疼一样对我道,“你是不是缺功德?我多得是功德,借你点儿?”
我很愤怒,心想老子辛辛苦苦折了三十年功德给你弄来这么一宝贝,怎么的还嫌我穷?后来才知道,这玩意儿在最北边的鬼市卖的到处都是,售价一度低至半个月功德,气得我肌肉痉挛,但是最气的还是,这玩意儿就是靳颜发明的,乃是真正的天地宝物“羽衣面”的低配版,只能下雨天使用。
那么这羽衣面在哪儿啊?在靳颜手里头,前些日子他还和我说他随手转赠了被他救了的孩子。
可想而知我这份想把魂魄脚底板上的一口老血倒流着从嘴里喷出来的愤愤之心。
所以我很快就发现了,他根本就不缺稀奇玩意儿。这世上再稀奇的东西,有什么他鬼王弄不到手;他若是弄不到手,难道我就能搞到手么。我如此机智,才不干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后来我就从路边随便摘朵小花,对着靳颜就是一通深情的眼神乱望,道“这是我寻遍了百花凋,找到的,最大的,一朵花。”
靳颜盯着那株巨型叶瓣紫红色丑花,很是为难地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从我手里扯过,咬牙笑道,“这可真是,劳你记挂了。”
我们互相打哈哈,尴尬而又不失默契的度过四十几年,然而隔了三个连花都没摘了送去的光景,倒真是隔阂了不少,更不要提他还帮我救了阮秦楼一命,再要我厚着脸皮糊弄过去,似乎颇有些无耻,可是到底要送什么,我一个头变三个头大。
稀奇的礼物不能,普通的礼物也不能。我环望四周,左相府上下二百来号人,居然没有一个靠得住,颇有一种“天下之大何处为家”的淡淡惆怅。
我认了命,只能把小白叫过来,道,“若是金岩大将军生辰,你送什么给他?”
小白相当之不明所以,说话声音都发颤,道,“奴婢...奴...奴婢...婢...不敢。”
她说这一句话的时间,我一壶茶吃了一半,还只能撑个下巴耐着性子道,“我的意思呢,是你有机会给心上人送礼,你会赠什么。”
她扶着小木椅跪下来,屋内不冷,她却牙齿打颤道,“奴婢...奴...奴婢...不敢造次。”
我猛地深呼一口气,分三次吐出来,自觉微笑有几分狰狞,但还是努力进行拉扯嘴角运动,道,“我们来想象一个场景,好不好啊?”
小白迟疑地点点头。
“有个姑娘,她有个心上人,他们是朋友,现在她心上人要过生辰了,但她有几分困扰。”我上次这么哄人,还是去幼儿园打兼职,不由得边说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呀,不知道要送这心上人什么,你意下如何啊?”
小白终于明白了,敢情不是让她送给金岩的,连带着说话也多了三分底气,居然自己站起来道,“奴婢愚钝,这方面也只是道听途说。”
我对她这个态度很是满意,当即请她坐下,要与她促膝长谈。
小白道,“奴婢常听人说,执一夫之心,须先把一夫之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