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脑子里回放她这一番话，越发觉得她的处境可怜，以前就听人家说大户人家不愁吃穿，只是身不由己，还觉得是矫揉造作，现在想来的确如此。无论我有多同情多喜欢这个阿姐，甚至觉得自己反正主角光环在身应该死不了，换我心甘情愿嫁给那心如蛇蝎的五皇子，也没有办法。

等等…真的没有办法吗？

我飞速思考，脚步却不慢，片刻便已在门外听见琴楼低低的啜泣。我叹了口气，推门而入，琴楼此时已是梨花带雨，眸子哭的红肿，我看着也难受，只能坐在她旁边拍拍她的背——我实在不是个会说话的人，要我安慰还不如让我闭嘴。说来惭愧，前些日子鼓楼街卖菜的大妈和他夫君就男人流连于烟花柳巷之地是否正确吵了一架，我当时穿个男人模样，见他们起了争执，连忙上去一通劝慰，结果两口子本来只是动动口，在我的好意下却打起来了，可见我果然是个这一方面没用的。

见我面露难色，琴楼抹干了眼泪，握住我的手，断断续续道，“虚铃，果然我是没有办法摆脱…这样的命了…你却还有机会…我知道你也不愿嫁给不认识的男子…若是我…若是我以死明志，说不定…说不定他们会重新考虑…”，她越说越激动，还越发往奇怪里发展。

“你这牺牲小我成全大家的思想收一收吧，你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大小姐，怎么脑子里这些反抗命运造福人类的想法这么多。”我嘴上这么埋怨她，心里却很是难过。

我认识琴楼三年，三年不够长，却足以琢磨透她这个人。她这样一颗上好的白玉白菜，难道就真的要送给猪拱？对于古人而言，十七妙龄，再不成亲就是烂黄花了，可是我知道，十七只是个刚开始。阮琴楼这等人，就是不依附男人，金钱，家室，照样可以隐居山林过得很是舒畅。

我心下一紧，方法，方法，不是没有方法…只是…

阮琴楼着实哭累了，坐到梳妆台前自个儿给自己抹了点胭脂，看上去总算不苍白羸弱。她又搀了我的手，勉力笑道，“走吧，爹爹要等急了。”

要试试么？可是我多年没有用这玩意儿，谁知道还好不好使，就算好使，让人回心转意也不是这一点伎俩就有用的…

我在这儿自个儿捣鼓，琴楼却稳步行至厅内。她见到左相，双手交叠放在胸口上方，微微弯腰，算是行礼，而后却不起身，低低道，“爹，女儿日后一别，不能再侍奉在您身侧，今后…”

左相也如同受了什么感染，眼眶猛然一红，扶起她道，“我知道你并不喜欢这桩婚事，争权夺贵更不擅长，为父早就将你的想法说与过皇上，只是……”

阮琴楼晃了晃身子，刚要开口说什么，就听见门口一声“五皇子到！”，身子便僵在那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好容易才整理了衣衫随众人一同前迎。

这一声传来后，是几乎人人屏住呼吸的安静。我听见步辇轻轻落地的声音，随后是门帘被掀开的微响，紧接着没有传来脚步声，反而是一角紫红入眼。

向来听闻五皇子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真不是空有虚名。来人家家作客，居然把步辇一直抬到大门口，好像多走一步他就脚底抽筋，实在不是个能让人喜欢的。我侧目看了眼琴楼，她面无表情，像是见怪不怪。

我跟在后面行了礼，片刻后，终于可以仔仔细细盯着这五皇子看。

“从来听说阮家大小姐如天仙下凡，百闻不如一见。”五皇子开了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无法抹去的傲慢，话语间已向琴楼迈了一步。

“哪里哪里，能跟着五皇子这样的贵人，着实是我阮家的福分。”左相向左挪一步，大大方方挡了五皇子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