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子都不怕不敬了,他怕屁。
梓妤忍不住笑了,用手肘戳了戳他胸膛,低声道:“道长也带我去抓过兔子。不过你的伤要不要紧,能拉弓?”
许嘉玄嗤笑:“不过是皮肉伤。”
她就再也不说什么了,柔顺地跟着他取来弓箭。
上山的时候,他还一言不发将她背着,跑过一颗长得歪斜斜的树时,他突然停下四周看了看。
梓妤也认出这块地方了,趴在他背上,伸着脖子去贴他脸:“怎么,想起那猴了。”
她这嘴真不可爱,什么叫想起那猴了。
他将她往上抛了一下,又背着往里走,没有理会她的埋汰。
梓妤却是自己笑倒在他背上,笑着笑着,倒是哼起小曲来,清甜婉扬的声音回响在林间小道。
“几家夫妇同罗帐,几家飘零在他乡?”许嘉玄听她唱了两句,又停下来,“这苏州常听的小曲?说的是民间离乱之苦,你哪儿学的。”
她自小在玄灵观里,定然没去过苏州。
梓妤也停下唱,轻叹一声:“我母亲常会唱这曲。听说是母亲小的时候喜欢听,外祖父和外祖母就请了个会唱各处小曲的艺人,母亲听着听着便也学会了,平时却也不敢唱的。”
虽然父母宠着,但也是大家闺秀,哪里会开口唱这些下三流的东西,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后来在玄灵观也无外人,母亲自小就唱这些哄我入睡,我听着听着,便也会了。”
说到最后,她声音低落不少,想起生母,心中仍是难过。
许嘉玄又慢慢往前走,心里却敏感的觉得无幸谋面的岳母爱唱这个,可能把一些感放这词里了。
几家夫妇同罗帐未必就是两人相隔一方,也未必是指她本身,恐怕是在隐喻宫中的吴皇后和皇帝,帝后各寝一殿的情形。至于几家飘零在他乡,倒是像在指她自己远在玄灵观不得归家的意思。
这样一想,原本词中的意思便偏差得十万八千里了。
许嘉玄就想叹息。
岳母心中恐怕也是有恨的。
他沉默着,梓妤也没有再唱曲或说话,只安安静静地趴在他宽阔的背上。
良久,他突然说:“若有机会,我带你到江南走走……”
“可真?”
梓妤诧异地又探头看他,只是只能看到他一点点的侧脸。难得听到她这种不矜持的语气,他转头,在她脸颊偷了个香,还发出一声响。
闹得她忙又缩回来。
他的笑声便传入她耳中:“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你是傻子——”
她哈哈地笑,许嘉玄居然一松手,她就从他背上猛地滑下,吓得尖叫。
在要摔在地面前又被他托住再抛起来背回去,轮到他哈哈大笑。
——这人,居然还闹这种幼稚的手段!
梓妤气恼地捶了他两拳,他倒是收了笑声,耳朵动了动,这回真将她放下来了。
“发现什么了?”梓妤见他伸手来够她背着的箭,四周看了看。
许嘉玄却是没有吭声,熟练地搭箭拉弓,对准西南方向一处茂密的草丛。
然而梓妤还是什么也没有看见,他一眯眼,利箭化作一道银光便飞速窜射过去。
草丛中有什么动了动,可是连声音都没有,再接下来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落空了?”
她站了会,许嘉玄把弓递给她,自己往前去,很快就提溜着一只被穿了脑袋的山鸡走出来。
“第一个菜有了。”
梓妤看看那山鸡,再看看那箭,突然意识到,这个常常在她跟前丢脸的青年在外边的时候总是可靠的。
不管是上回的刺杀,还是平王世子惊马,又或是猎场里的一切。
都是他在关键时刻将她护得严严实实。
她看着高大的青年走来,双眼一弯,带笑的眼晴里清晰映着他面容:“夫君文武双全。”
许嘉玄一愣,有些不自在的撇开视线,耳朵也在莫名发烫。
好好的,这么夸他做什么?
心头却又忍不住悸动着,是欢喜的。
小两口偷偷就钻了后山,玄真子在暗示小东西偷偷挪了威武侯一个子后获胜,才发现两人不见了。
一问,才知道两人跑后山去,还说要野炊。
威武侯听到六喜的回话,犹豫了片刻,玄真子还算了解自己这个不靠谱的徒弟,已经开口说道:“后山风景好,还有一条小河,颇有野趣。侯爷许多年也未来了,既然来了,世子又是有孝心的,侯爷便也当全了世子这孝心,去走走。”
威武侯捏着棋子,摇头笑了笑:“是,道长说得是。”
于是到玄灵观的一众都来到后山山脚下那小河边,侯府侍卫早已经搭好野炊一应用的东西,有丫鬟铺好毯子、蒲团还有矮案,供主子们坐下歇脚。
而梓妤正在烧着正旺的柴火前炒菜。
威武侯和刘氏可没见过下厨的梓妤,见她娴熟的手法,还是略诧异。
倒是陈莹玉蹦蹦跳跳跑上前想帮忙,却被烟熏得哭花一张脸,被陈老夫人嫌弃丢人给扯了回来,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玄真子坐在一处,维持着自己仙风道骨的形像,看着锅里的鱼汤和许嘉玄烤的肉,知道这些今天都跟自己没关系了。忍不住抓起茶杯,喝了几口水,才压住馋意。
到玄灵现的众人正热闹高兴,实在是被逼得没有办法的武安伯老夫人带着女儿匆忙来到玄灵观。
然而怎么向观里的道长和道童打听,也打听不到有关威武侯府几人的下落,没办法之下武安伯老夫人咬牙给了道童银子说要先住下。
既然来了玄灵观还没走,她就不信在客院寻不到人!
今日她们得到消息,说是刑部已经抓住流寇了,供述是如何的,她们不得而知,可人迟迟没放回家,这才更叫武安伯老夫人不安心。
梓妤这边一行才吃好,她给长辈们煮茶,便见有道士来到玄真子耳边嘀咕几句什么,玄真子就把许嘉玄叫到一边。
她看了几眼,收回视线,继续和长辈人吃茶说笑。
玄真子那头是收到任家的消息:“在客院住下了,你可别在我观里闹出什么事情来,扰了别的香客清静。”
一副嫌弃的样子。
许嘉玄挑挑眉:“她住她的,与我们何干。”
且看她能住几日。
玄真子最烦他这倨傲不可一世的调调,若不是有人在附近,肯定要抬手给他一个暴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