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半夜,居然喊他来给人送银票。
六顺默默看了眼黑洞洞的屋子,这少夫人要是知道世子给人姑娘送银子,该生气吧。
但这些不该他过问,应一声是离开,准备明儿一早开城门就给送出去。
次日,梓妤起得比平时都晚,来到刘氏那里刘氏都已经用过早饭了。
顶着刘氏打趣的眼神,她难得窘迫,耳根微微发烫,跟着一块儿用了两个汤包,在见过管事后才说起要为她明天操办生辰的事情。
许嘉玄那头是去了父亲那里,没说上几句话,便收到鲁兵求见的消息。
鲁兵满面喜色进来,给威武侯见过礼后,跟许嘉玄说:“副使,首辅今日在陛下跟前美言了几句,估摸着一会该有宫里的人来传旨意叫您进宫。”
这就是解了禁足令。
许嘉玄面上无惊无喜,让他也坐下。
鲁兵只是来送个消息,连连摆手:“属下就不坐了,属下回镇抚司去,近来南镇抚司的人揽了不少事情,可不能被他们比下去。”
许嘉玄看着他一副要斗狠的样子,嘴角动了动,到底没多说什么,让他走了。
心想可别又不长眼,惹到那表姑娘,到时他可没脸再给说情去。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明德帝身边的宫人就上门来,说帝王召他进宫。
本来这些都是将计就计,等见到帝王后,果然禁卫军那里什么也没有查出来,他们输人一筹,连个嫌疑犯也抓不着。
太子也在,沉默寡言,明德帝看在眼里,知道那天的事情到底是伤了父子俩的和气。
明德帝就当着太子与女婿的面,借口说明儿是梓妤的生辰,给赏了一堆东西下去。
对于这种安抚,太子仍是沉默着,出了乾清宫,对许嘉玄也没有笑容,一个人形只影单回了东宫。
许嘉玄本还想跟太子商议事情的,可太子不理人,他也懒得贴上去,就此出宫。
哪知半路就碰上三皇子进宫探望刚回京就病倒的生母,与平王世子亦是不期而遇。
他在宫门前依礼朝两人拱手一礼,寒暄了几句,准备就此离开。经过平王世子的时候,他想起昨天自己写的那些东西,又抬头朝他看了几眼。
平王世子察觉,笑着朝他说:“恐怕往后不能见到许副使了,我今儿进宫是给陛下辞行的,副使可赏脸晚上到府上喝杯水酒,也算全了我谢过副使的两次出手相帮。”
这话引得三皇子侧目。
许嘉玄神色冷淡,还是那句话:“世子客气,那都是下官的职责所在,不敢居功,下官告退。”
平王世子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三皇子在边上嗤笑一声,嘲讽的意味再明显不过,让平王世子脸上阵青阵红,敢怒不敢言。
三皇子见他憋屈的模样,更加嚣张地咧嘴笑。
许嘉玄可不想管他们间的官司,转头走得飞快。
随着许嘉玄和太子被解了禁足一事,还有一应武将被小罚三月俸,许嘉玄这个参与的当然在内,可是有着给梓妤生辰的赏赐,倒是让他显得隆恩更甚。
吴皇后听到宫人来禀说明德帝赏了威武侯世子夫人,是以她生辰的名义赏的,坐在罗汉床上出神,秋蕙那句太子喊梓妤为长姐犹在耳边。
秋蕙死后,她这两天都些心神不宁。
坤宁宫的内侍张总管见吴皇后回来后发呆,想到义子禀报的那些事,吴皇后把秋蕙给处死了,心中是有疑团的。
但他是除了秋蕙外呆在皇后身边最久的人,平素很多事情都是经他手安排,倒是不怕皇后对自己有什么。
他挥退来报信的宫人,来到吴皇后身边,轻声说:“娘娘……陛下赏了威武侯世子夫人,您这头是不是也该赏下去?”
吴皇后仿佛没听见一样,张公公见此,只好再喊一声。
吴皇后突然抬头,说:“他不能留了。”
他?
谁?
张公公一愣,下刻对上吴皇后带着惶然的双眸,当即明白过来。
是指处了秋蕙的义子。
张公公心头咯噔了一下:“娘娘,可是他有什么不妥之处?”
“他一开始明明是说秋蕙死在帐营里,是吊在帐营里的,怎么第二天就成了树林里上吊。再问他时,他说是又挪动的,他肯定是在撒谎。”
吴皇后因为秋蕙说出那些话,不能再留她,让人动手。可是让她一直不安的,是张公公义子转变的话。
她一开始是信了,可是现在越想越不对,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移到树林,肯定是撒谎了!
张公公心脏怦怦地跳,琢磨着吴皇后的话,亦是心惊不已。
正是此际,有宫人求见,说吴皇后娘家人送来信。
两人打住话,吴皇后折开信,看了两眼,脸色惨白连信都没拿住。
张公公弯腰要去拾起来,却是被她猛地喝到:“不许碰!滚一边去!”
张公公吓得连退几步,连眼珠子都不敢转动。吴皇后没有一丝仪态扑倒在地上,抓起那个写着若不想秋蕙一事东窗事发,明日召见威武侯世子夫人进宫的信,一瞬间撕得粉碎。
果然,秋蕙被移动是有别人做的。
可这人是谁,为什么要借她手让梓妤进宫,他又知道些什么?!
吴皇后抖着手,好半天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汗水大颗大颗地滑落,半天都喘不过气来。
许嘉玄出了宫,溜着马去一趟镇抚司。
周锦成押送赈灾款,如今镇抚司里头就数他官阶最高,众人见着他都恭恭敬敬的喊副使。
他坐下后,鲁兵来到班房,手里还提着酒:“副使,我们中午喝两杯。”权当去去受责的晦气。
许嘉玄盯着酒坛子,道:“中午要回府,现在倒两杯,意思意思就是。”
左右是不好拂了手下的好意。
鲁兵略失望,但还是高兴地,取来杯子,给他倒满,两人连着喝了三杯。
酒入喉辣得很,许嘉玄反手抹了抹嘴角,却不想六顺苦着张脸寻到镇抚司里,朝许嘉玄说:“世子……那个,那个陈村的姑娘,非要见你,属下没当回事回绝了,又着急去玄灵观送信,结果她现在到家里去了。”
许嘉玄就被口水呛到,咳嗽得脸都红了,紧张地站了起来:“跟着她的人呢?!”
“没拦住。”
世子说是还恩情,他们哪里敢对这有恩的姑娘家动粗。
许嘉玄沉着脸,冷冷盯着六顺。
六顺哭丧着脸,他可真是乌鸦嘴啊,昨儿还想着少夫人知道了怎么办。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六顺怯怯地拿出玄真子当场就回的信,用一种将功赎罪的眼神可怜巴巴看着他说:“世子,我片刻没歇,把道长的信给带回来了。”
许嘉玄接过,快速拆开,信上短短几个字让他脸色都变了,二话不说,直接就往外走。
此时,梓妤已经把那个上门来的姑娘请进了屋,笑笑地看着她不安地绞衣角。
“姑娘既然来了,又是世子的恩人,快别拘束,坐下吧。”
“我……”那个姑娘深吸口气,倒还真的坐下了,然后朝梓妤腼腆地笑,“少夫人真好看,天仙似的。”
梓妤颔首:“夫君也这么说的。”
她话落,就见到对方的笑僵在脸上,一副不知道要怎么接话的样子。哪里能想到,她会一点儿也不谦虚地承认自己貌美。
李妈妈在边上也听得嘴角一抽,见梓妤笑吟吟地,似乎也没有什么不悦,觉得诡异极了。
然而梓妤并不再和这人多说什么,而是站起身朝李妈妈说:“既然是来找世子说话的,我就不陪着了,妈妈帮我招待一下,再着人问问世子什么时候回府来。”
李妈妈面带难色,可她已经甩甩帕子离开,只能跟那个还傻着的姑娘大眼对小眼。
梓妤回屋后,却是跟脸上带着怒意的绿茵说:“你去买只猴子回来,要快。”
“猴?”
绿茵被没头没脑的一句闹得傻愣愣的。
买猴干嘛?
却见她笑吟吟地说:“快去。”
两刻钟后,许嘉玄连赶带赶,进门就听到说人已经请进府,还去了清竹院,抿直了唇就再往院子赶。
绿茵就站在门房那里等猴子,见到他急匆匆的,撇撇嘴。在他进去不久,被五花大绑的猴子就给送了进来。
李妈妈听到外头喊世子回来了,连忙想出去,先跟他说说情况。
哪里知道他直接就冲了进来。
那姑娘也站了起来,迎面见到一个高大英俊的公子迈进屋,脸儿一红,想低头却又忍不住盯着他看。
许嘉玄根本没理会她,而是直接冲进内室。
梓妤听到脚步声,抬头就见他急匆匆跑进来,见她坐在炕上,倾身握着她肩头说道:“小鱼,我知道她不是……”
“姑娘,猴儿来了。”
许嘉玄那句‘我知道她不是当年救我的人,你才是’才说半句,绿茵拎着猴子回屋,丢在地上。
那猴子刚好就丢在许嘉玄脚下,还吱吱的叫了两声,让他下意识退到一边。
“你要只猴子做什么?”
梓妤笑道:“让你还恩啊。”
什、什么意思?
许嘉玄一愣,把猴子嫌弃地踢远了一些,说:“梓妤,我知道我认错人了。”
昨晚她那句忘恩负义点醒了他,再三思索下,就写了封信给去给玄真子确认。玄真子一直在道观,肯定知道梓妤是什么时候伤着,是不是他猜测那样,结果他傻傻的不知道人就在眼前!
至于给那个姑娘送银票,本就是要勾她看有没有下步动作,或者能引出身后人,但他没想到就这么出了纰漏,那人居然直接就杀到跟前。打了他个措手不急。
梓妤闻言,在他焦急的神色中愣了愣。
他说他知道了?
可是,知道了又怎么样?她依旧是笑,笑得甚至比刚才还温柔,说道:“哦,知道了更好。你咬它一口,还我这恩情吧。”
当年她发狠咬了猴子的那幕闪现在眼前。许嘉玄看看她,再看看地上捆着朝自己咧牙炸毛的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