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不合规矩!
郑将军张口结舌,望着钱大人半晌无语,左思右想不得其法。
钱大人却不耐烦地站起身,抬脚便往内府中去:“对,便是太子良娣。秦家嫡女,太子良娣奉英。”
他身边仅仅跟了一个五十余岁的亲卫,却莽撞地朝女眷所在的后院中去。郑将军急得跳脚,连连伸手阻拦,却被钱大人气势汹汹地格了开,随手抓了小厮替他带路。
早有太守府的家丁见状不好,匆忙跑向秦相英所住的厢房报信。
秦相英千里随军,本是军中秘密,靠着尚留在京中的妹妹奉英住在裴太傅府中,一面与太子妃裴安素虚与委蛇打探消息,一面替她周全仍在京中交际的假象。
一南一北,奉英和相英同时扮演着尽职尽责的“太子良娣”,一人做了太子的军中贤内助,一人做了京中完美的妻妾贵女。
此番钱大人领援军至云州,开口第一句话竟是询问她的下落,分明已是知晓她在北地随军。
秦相英忐忑不已,唯恐京中奉英的身份已经暴露,抑或…当年秦宝林之死的真相大白?
她冷汗潺潺,脸上却维持笑容,努力将戏撑到最后一刻。
“钱大人安好!”她微微屈膝行礼,“不知钱大人从何知晓我在军中一事?听闻钱大人与家父私交甚笃…”
她拼了命地搜刮记忆,依稀回忆起北征之前,钱大人曾与秦缪多次在西市的秦家产业,茶寮丽水台中见面。
既是丽水台,便是有利益牵扯的旧交。
秦相英心中仍抱了最后一丝希望,期冀着她身份尚未败露,她与妹妹各自扮演良娣一事未被皇帝知晓,而秦家安然无忧。
然而,钱大人面色阴沉,狠狠地合上了身后的房门,砰地一声将沈将军彻底关在门外。
连男女大防都不顾。眼见得是急得焦心。
她身边的丫鬟惊呼,门外沈将军亦在惊呼。
秦相英却冷静下来,高高抬手止住声音,道:“将军不必担忧,钱大人与我父私交甚笃,此番不过是送封家书,说几句话便走。不碍的。”
门外声音渐弱,是她身边的侍女将沈将军请开。门外渐渐安静,而面前的钱大人却深深吸一口气,果然从怀中掏出薄薄一只信封。
当真是家书?秦相英啧啧称奇,将目光落在信封之上。
灰白色的信封,平平无奇。
唯独右上角,有一片触目惊心的焦痕。
秦相英身形微晃,胸口似有千万只野兽在无声地嘶吼,耳边一片嗡嗡蜂鸣,半点旁的声音也听不到。
信焦一角,是为丧信。
秦家…有人死了?
她抖如筛糠将信接过,颤抖着声音问:“是阿爹…还是祖母?”
都不是。
秦相英抬起头,嘴唇嗫喏,却不敢问出口。
钱大人眸中精光闪烁,声音低沉,一字一顿地说:“秦家上下三十六口…连同妇孺老少在内,已于半月之前,满门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