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知道我是个什么东西,知不知道,怎么杀了我?”
她的眸光清澈,日光下光芒璀璨摄人心扉,宛若星河晓空,薄唇轻启,淡淡说出她最后的话语。
“灭我元神,毁我真身,让我彻彻底底消失在这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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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东关长乐坊,有一道观名万寿。突厥围城,数十位道士由观中下山,站在城墙上驰援燕军。
夕阳低后,暮云齐敛,泰安矗立在万寿观前,看着浸透晚霞的天边。
“可还有话说?”大限在即,就连秦相英询问她的声音中都带了明显的犹豫和不忍。
泰安回过头,望着已腾起一片袅袅轻烟的鼎炉,微笑着摇头。
薄薄的一本书册,被秦相英投入了乌金的香炉中。鹤目长须的老道士站在她的身边,手中一柄拂尘,念念有词。
黄色的符纸伴随黑色的烟灰,在香炉上方盘旋不散,像是扑火的飞蛾苟延残喘。
泰安静静地看着,晚霞零乱新月如钩,远方似传来战鼓赫赫火色熊熊。
她转身凝视云州城外的山河脉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下一秒,她衣袂翻动,身形微动,纸箭一般冲进了白烟缭绕的香炉中。
从何处来,到何处去。从何处生,至何处死。
泰安静静蜷缩在薄薄的一册书上,橘色的火光照在她的面上,将她温柔的神色展露得淋漓尽致。
磷粉四散,拂尘纷飞,她看见黄色的令旗招摇,听见三清铃声婉转。
胸口骤然剧痛,是桃木剑蘸湿了银杏水,照胸一剑戳入心房。浸湿的木剑被火吞噬,散发浓烟滚滚。
而她的面容匿在白烟中,看不清最后一丝表情。
引磬长鸣,法尺噼噼,隐约间眼前一片通红,似是被淋上了一水盂的黑狗血。
泰安苦笑。
还真是…怕她不死呢。这诸多法器齐齐用在她身上,招呼得也忒热情了些。
而她不过小小一只蠹灵,早在这万重炼狱中元神涣散。
火苗终于袭上了《圣祖训》,从书脊至页边,一点一点。
隐约间,泰安听见了秦相英的声音。
她强撑起最后一点精神,抬起眼睛看过去。
秦相英张着口,像是在喊着什么。泰安努力辨认许久,方才认出她的口型。
“你对他,可还有话说?”
泰安唇角勾起,留下一抹极淡的微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见生何曾是生,闻死未必是死。
情深不必相问,生死…亦无人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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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城外,燕军大营。
“突厥大军集结完毕,若是今夜攻城,云州守将恐难支撑。殿下还未醒转,你我又当如何?”李将军低声道。
是打,还是不打?
李将军与应先生在太子营帐外眼看凉月高悬,越发焦虑难安。
远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是突厥军投石雷车攻撞城门。
李将军心头剧震,握紧了拳头。
可便是此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李将军猛然回身。
太子面色仍然苍白,身姿却如青松,站得笔直。
“打啊,还在等什么?”他微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