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施当即消音,那副强撑出来的笑容瞬间消失,目光也由黯淡转变为呆滞。他盯着面前那副干干净的碗筷许久,才猛地看向迟槿。想开口叫他一声‘师兄’,想问这一副碗筷是否是要他用的?若是,那他吃完饭后是否可以继续留下来?
但他什么都没问,也没有立刻坐下,而是拿起剩下几条鱼削片。动作极其迅速,三两下便将剩下的鱼全部片了个干净,分装在三个盘子里。
迟槿也什么都没说,再次走到溪边,从储物袋里掏出些青菜,用溪水洗净、摘好,才重新回了院子里。
张不二眼观鼻鼻观心,低头看脚丫,假装自己是个木头人。
他虽然不懂他师父和那家伙的关系,但院子里的气氛却着实粘滞得很。除了他开门时候两人在无声对视外,到现在为止无一人开口说话。师父和那人各干各的,一次眼神交流都没有的。
可惜他这个木头人是做不成了,因为左手边师父给了他一个呈了蔬菜的盘子,右手边那个他至今不知道名字的人给了他一盘鱼肉。
张不二:“……”
他左手收菜右手收鱼片,却连头都不敢抬。虽然这顿饭是他有生以来吃过的味道最好的一顿饭,但同时也是他到目前为止吃过的最食不知味的一顿饭。味道什么的竟被他放在其次,只想赶快吃完赶快跑路。
鱼肉本身熟的很快,又被戚施切得很薄,放在锅里一烫就可以捞出来。张不二遂将盘里鱼肉全部倒进了锅里,筷子搅拌两下全部捞了出来。调料也没蘸,两三口将菜肉全部塞到嘴巴里咽下去,便拍拍屁股站起来,“师父,我吃饱了,回去睡觉去了!”
迟槿这边才刚刚烫了几片菜叶子,闻言抬头看他,目光淡淡的,“你早晨时候开始便睡,睡到了晚上,还没睡够?”
张不二直觉他师父是不想叫他走,摸着后脑勺嘿嘿干笑两下。
迟槿没再为难他:“算了,若是累的话便回去歇息吧。”
张不二如蒙大赦,连忙回了屋子关上门,钻到被窝里用被子蒙住头。哪怕他现在意识十分清醒,还是闭着眼大气不敢喘。
迟槿看他徒弟那一副好似有人追着的逃跑模样,在心底叹了口气。虽然不由自主的多拿了一双碗筷,但他实际还没想好怎么面对戚施,此刻只有他与戚施二人共进晚膳,着实有些尴尬。
好在夜幕降临,整个院子只有木柴噼里啪啦燃烧时候的火光,映得旁边的人影明明灭灭的,多少消减了些迟槿心中的不自在。好不容易强定了心思,刚拿起碗来准备用膳,碗里便多了一片菜叶子,正是他方才放进去的。
他望着那煮的有些老的菜叶,想说一句:“不必管我,自用自的吧。”
转眼瞥见戚施低垂了眉眼安静用膳,便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夹起那片菜叶送入嘴中。好在对方只在开始时候给他夹了一回菜,之后便都埋头安静吃饭,没再生什么枝节。
他今日造了三间房,除去师徒二人的卧房外,第三间屋子本打算给做张不二做厨房。但张不二睡了一天,那间屋子便还空着,戚施也不至于没地方住。是以饭后两人各自回房,相安无话。
然而,直到晚间躺到床上去以后,迟槿仍觉今日一切皆太过虚幻,索性闭了眼酝酿睡意。
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不但没有一丝一毫困意,反倒越来越清醒了,干脆披了外衣从出门去。
开门时候,门轴‘吱呀’一声响。
坐在院内桌旁独酌的戚施听得动静转过头来。不期然间,与迟槿视线相遇。
一时间,迟槿立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周遭林木高大,透过叶片间隙的月色稀疏,普通人在此等环境下只能勉强看见事物轮廓。但二人均有修为在身,只要不刻意去压制,即便夜里也能将周遭景致看得一清二楚。
迟槿清晰的看到了戚施眼中的欣喜,却在转瞬间隐去,眼底重归一片幽深。戚施也明白的看出了迟槿眼中的犹豫,又在呼吸间重归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