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自家大弟子,一直问到自己最小的徒儿。
钟应和君不意没什么好问的,神君说一句,他们便嗯一声。
雪回神君十分欣慰:“放心,为师答应了帮你们举办道侣大典,就不会食言,即便渡过了飞升之劫,也不会立刻就走的。”
渡过飞升之劫后,立刻封印修为,装成凡人,便不会被天道强行驱逐。
君不意:“……”
钟应:“……”这种时候你还在想这个,神君你到底多爱做媒?
轮到曲行止时,雪回神君忍不住多叮嘱了几句。他就这个徒儿最小,也没有灵力自保,难免多操心几分。
说到最后,甚至跟乾元道人几个多说了几句,让他们护着点小师弟。
曲行止有些消沉,直到神君转身时,才拉住他衣袖,小心翼翼问:“师尊,您把我孔明灯截了做什么?”
孔明灯没有送到彼岸,愿望会不会不灵验?这才是曲行止真正想问的。
雪回神君莞尔,点了点曲行止白嫩嫩的额头:“你那愿望,求天不如求为师,为师打算亲自实现。”
言罢,广袖轻拂,转身离开。
雪回神君立于天地间,微微仰着头,几乎带着几分期待的望着雷云。
“轰——”
紫金雷电轰然落下,惊动九州,察觉到雷霆之威的修士,吃惊的望着太一宗的方向,略微一想便明白发生了什么,或是欣喜,或是复杂。
雷云整整劈了一天,最后一道雷霆从九天降落时,如同光柱一般耀眼,将太一宗护宗大阵都劈的晃了三晃。
雷霆消散时,身处飞升之劫中央的雪回神君却毫发无损。
“渡过飞升之劫了?”钟应挑眉。
“还没有。”君不意沉吟,“我曾经看过一本古籍,古籍中有一篇记载了飞升之劫。据说飞升之劫分三劫,一为雷劫,二为风火劫,三为心魔劫。一般来说,只有前两劫才有危险,心魔劫倒不算什么。”
毕竟能够合道的修士,心境早已圆满,心魔根本影响不了他。
第二劫忽至——
一团团火焰从天滚下,一阵阵罡风同时而至。风借火势,火助风威,渡劫之地形成一片火海。
第三劫心魔劫则平淡无波,外人根本看不出究竟来,只看到雪回神君阖着眸子,似乎陷入沉睡。
直到雪回神君睁开眸子,神态目光一如往昔清澈温暖时,众人才松了口气,随后明白了一件事。
雪回神君渡过心魔劫了!!!
天光破晓,穿透雷云,形成一片片光影,光影消融了黑暗。
雪回神君抬步向着弟子们走来,唇角微扬,瞳孔中璀璨的笑意毫无掩饰,喷薄欲出。
走了数步,他察觉到什么,抬头瞧了眼天空,瞳孔猛的收缩。
天空平静无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并无渡劫成功之后的仙音临世,祥云万丈,紫气东来……
脚步踉跄,仿佛被什么击中一般,雪回神君身子往前倾,狼狈跌倒在地,他低垂着头,长发遮掩眉目,不停地咳嗽,仿佛要将心肺都咳出来。
肩膀因为咳嗽,颤巍巍的,看不清他的面容,单单看那一头失去光泽的银发,仿佛一位行之将木的老者。
神君弟子们心神巨震,原本的欢呼恭喜声消失,担忧的看着神君,脚步都不敢挪一下,就怕惊扰神君。
神君这是……渡劫失败了???
“师尊……”
·
“三天了,师尊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大师兄他们几次求见,都被拒之门外。”
茅草屋中,曲行止提着木桶,将布条浸湿后,拧干布条的水,认认真真的擦拭茅屋中的桌椅、板凳以及书架。
说这句话时,他收敛了眉眼,看不清神色,钟应却能听出声音中的丧气和担心来。
他虽然能随意进出神君卧房,但是曲行止根本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只敢静静站立在角落,一站便是一整天。直到金乌西沉,方才点灯离开。
什么都做不了,担忧无处安放,曲行止只能尽自己的心意,将师兄师姐们共同铸造的茅屋清理的一尘不染,希望有一日神君看到这间茅屋,心情能稍微好点。
乾元道人叹了一口气,跟曲行止叮嘱什么。
钟应和君不意则携手离开。
他们完全帮不上忙,甚至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只是进入了众生镜的记忆中,见证这场无论如何也更改不了的结局罢了。
下石阶时,钟应听到了君不意的声音:“神君能够战胜深渊之主,不可能过不了飞升之劫。更何况,我当时看的清清楚楚,神君分明已经过了三劫。”
声如冷泉,又如山雪,含着几分料峭之风。
钟应回过神来,撇了撇嘴:“你这这不是废话吗?如果不是确定自己过了三劫,他当时怎么会笑?”顿了顿,钟应不由猜测,“难道飞升之劫还有第四劫?”
君不意摇了摇头。
两人都没有渡过飞升之劫,对飞升之劫的具体情况并不清楚,但是神君既然不是此世之人,自然很清楚。
看他当时的神色,应该没有第四劫才对。
想不出所以然来,钟应便将此事甩在脑后,走一步看一步。
曲行止在茅屋中待了许久,久到天色昏暗,他迷迷糊糊的陷入沉睡。
规律的脚步声传来,曲行止意识渐渐回笼,含糊的喊:“谁?”
面前出现一缕光,光芒刺入眼睛,刺的眼睛升疼,曲行止眨了眨眼睛,方才适应那道光线,随后看到了一双熟悉的温和眉眼。
只不过,往日那双被岁月长河渲染至瑰丽的眸子,此时染上了难以喻言的疲倦之色,像是生了铁锈的刀刃,攀爬上青苔的朱墙,开出蛛网裂纹的绝世美玉。
雪回神君提着一盏明灯,半推着门,静静看着屋中这一切。
“师尊!”
曲行止一惊,从椅子上起身时,因为腿脚睡麻了,一屁股跌在了地板上。他挣扎爬起来时,面前多出一只手,许是灯光的原因,那只手白净如玉,毫无瑕疵。
是师尊……
曲行止惊喜的拉住那只手,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衣摆。虽然他将茅屋打理的一尘不染,衣摆上根本没有灰尘。
“陪为师坐坐。”雪回神君淡淡开口,因为几日不言不语,声音微微有些干涩。
曲行止赶紧点头,想到什么又问:“师尊,你要不要喝杯茶?”
雪回神君摇了摇头。
曲行止哦了一声,坐在了雪回神君边上。
窗棂敞开,清风吹的窗棂摇摇晃晃,透过窗棂,可以看见屋外的景色。
似乎是为了迎接神君的到来,屋外流萤万千,甚至有一些流萤,慢吞吞的飞入屋中,环绕在神君身侧。
月落乌啼,曲行止睁着眼睛熬了一整夜,凡人身体不如修真者,他整个人有点儿懵,偷偷打哈欠时,听到了雪回神君如梦似幻的声音。
“不一样……”
“终究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