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非常宽敞的房屋,在这片寸土寸金的土地上,能够住进这样房屋的人,定有一份不菲的收入。
但此刻,这间大房子非但没有给人敞亮之感,反而带着无尽的逼仄与阴暗感。
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将外界的阳光隔绝,而紧闭的门窗则将声音也挡得七七八八。
屋内弥漫着呛人的尼古丁气息,但屋子的主人却没有开窗通风的打算。只因为他明白,一旦拉开了窗帘,打开了窗户,就会有无数镁光灯照下自己此刻丧家之犬般仓皇的神态。
通话记录中,他打给经纪人、助理和宋语泽的多个电话无一次被接通,似乎无视了他的求助,那些人便可以彻底抹消掉与自己相处的踪迹。
台天奕笑了两声,从堆积在茶几上的瓶瓶罐罐中抓起一瓶酒,咕噜咕噜灌下咽喉,辛辣无比。
他一边用酒精麻痹自己,一边点开昔日队友在不久前发布的视频,那个人曾经空灵动人的嗓音,此刻粗糙得像是砂纸互相摩擦的噪音,而他总是高昂的头颅,伴随着多年来的自我折磨而佝偻了下去。若是换在以往,台天奕必定要露出怜悯的神色,拿出一派好哥们儿的态度对他说:“不要灰心,不过是嗓子罢了,我们还有粉丝,你也还有我。”——就像他当初安慰于光赫的那般。
可是现在——
“我的心都凉了,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粉的男神竟然是这种人……不敢想象于光赫被锁在房间里的心情,那该有多么无助,而当他从火灾里活下来,见到医院的验伤单时,又有多么绝望。他本来有那么好的前途,都因为一个人的嫉妒而被毁了。[大哭]”
“台天奕你不要以为装鸵鸟就能躲过这一切,在你犯下过错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自己会接受怎样的制裁![愤怒]”
“gxtz组合的老粉丝了,看着你们一步一步在娱乐圈里闯荡,即使解散了,大家各奔东西也,我也只能暗叹一声人生便是如此,分离才是常态,却没有想到隐藏在退隐后的事实竟然是这般不堪!”
而gxtz组合里的另一个退圈者,如今的火锅店大老板更是厉声质问:“台天奕,我问你,当年老于有没有一丝一毫对不起你的地方,你竟然这样对他?!你因为成绩不好,半夜偷偷起来哭的时候,是谁安慰你的?!再说肖青那件事,现在也没有石锤,我就暂且观望,但如果你真的是那个所谓的幕后指使,我只能说你他妈根本就不是人,连自己的多年老友都能下手!”
“啪”的一声脆响,酒瓶的碎片飞溅而出,酒液流淌在地面上。台天奕发型一塌糊涂,双目赤红,胡子拉碴,早就失去了几天前的自在风度。
他麻木地翻着自己的私信箱,那里以前总是充满了粉丝对他的嘘寒问暖,此刻却全是失望、愤怒、痛恨的质问与咒骂。
台天奕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具披上了人皮的骸骨,此刻被人掀开了与人为善的表皮,腐烂和恶臭都扑面而至。
他恼羞成怒地踹了一脚茶几,茶几翻滚,像一条翻肚子的鱼,而放置在上面的酒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他始终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他计划得天衣无缝的犯罪会在几年后又重新被人识破真相——在他想好了无数条狡辩的言论,提心吊胆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的日夜中,真相没有被揭发,可在他鲜花着锦,脚踏大好前程的时候,真相却被人给捅了出来?!
他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这片小区的安保做得真的很好,即使保安看他的眼神和看垃圾没什么区别,他们也兢兢业业执行着自己的职责,没有让发疯的粉丝和狂热的记者踏破他的家门,记录下他不堪的姿态。
但这样苟且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呢?人证物证俱在,他还没有自大到觉得自己可以逃脱通天法网的制裁。
台天奕点燃了一根烟,烟灰缸里已经有它不少同伴的尸体,或许在这个人被永久带离这间房间之前,还会有更多的烟头出现在那里,把它堆成一座小山。
他头痛欲裂,随意地捻灭烟头,也不检查便将那支烟随手一丢,摇摇晃晃地走进卧室,倒头就睡。
在梦中,他又一次看见于光赫的脸。
那人泪流满面,掐着自己的嗓子,吐出干哑的声音:“我该怎么办?”
他迎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一贯的伪善说道:“我陪着你呢。”
台天奕有一个特殊的能力,他能轻易的分清梦境与现实的区别,于是噩梦也能被他轻车熟路地度过——他知道怎样的应对能换来想要的发展,并可以轻易操控着梦境往自己希望的方向流淌。
但这一次,情况似乎有些不同。
听见他的回应,于光赫如梦初醒,眼中竟然闪过一丝天真又残忍的欣喜。
“对啊,有你陪我。”
于光赫松开了掐着自己脖颈的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瞧了过来,而后,他踉跄着朝台天奕走过去,一双手如铁钳一般掐上了台天奕的脖颈!
气管被堵塞,气流难以交换,台天奕清晰地感觉到肺部的空气一点一点流失,他奋力挣扎,但于光赫的力气大得吓人,将他制得死死的。
“放、开、我。”他竭尽全力地挤出这三个字,惊觉自己的声音也和于光赫一样沙哑起来。
而于光赫只是梦魇了一般重复着:“还好有你陪我。”
在缺氧之中,他看见于光赫化作了好几个幻影,对方的眼神如孩童般清澈见底,但手下的动作却毫不留情,带着懵懂孩童捏碎蚂蚁时的残酷。
那几个幻影从四面八方看着他,挤满了他的余光,台天奕就像是一只被长矛捅过身躯的野兽,只能无力地蹬着他的四肢,惊恐地感受着血液一滴滴流下。
台天奕浑身的肌肉都颤抖起来,连牙齿也在上下打架,“还有有你陪我”这句话飘飘渺渺,像是一阵寒风,从衣服的缝隙中钻进,抚得他寒毛竖立,又如同从泥淖中伸出的手一般攀附着他的脚,拉他陷入更深的沼泽。
一股热流沿着他的大腿往下流去,腥臊的气味充斥着他的鼻腔,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吓得失禁了!
在极度的羞耻与惶恐中,他蓦地爆发一股力量,推开了于光赫!
“啊!”
台天奕尖叫一声,从床上弹了起来,胯.下还残留着湿热的液体。
他嫌弃地站了起来,鼻子却忽然闻到了浓烈的烧焦气味,而房间内的温度也高得不像话。
天色已经黑了,那一点勉强能够视目的光线也归于湮灭,但他却能从卧室的门缝中看见一丝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