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是好意,但江母显然并不想领情,在站稳后的第一时间就是挥开了沈宵的手,尖叫道:“你别碰我!!”
说完,快步的走到摔倒的林大海身边,伸手要扶他,却被同样毫不领情的林大海给一把挥到了一边儿。
看到这一幕,沈宵是真的有些无语了,该说这两个人真的是什么茶壶配什么茶盖吗,就连不识好人心的动作都如出一辙。
沈宵懒得再和这两个人继续磨嘴皮子,直接道:“钱,一分都没有。我活了这么久,还从没见过继兄犯了事儿,继父找到继女家里要钱捞儿子的。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上去了。”
他的话刚落,就见林大海从地上一骨碌滚了起来,死死地拉住了沈宵的衣服,怒目圆睁道:“你放屁,你当我不知道吗,我在新闻上都看到了,你前段时间刚从t县回来,那个单子赚了不少钱吧,为什么不能拿出来救救你哥哥?!”
沈宵刚想挥开林旭海的手,却忽然听到一道清冷不带丝毫温度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我没有哥哥。”
此言一出,沈宵的动作一顿,缓缓转过头,就见江子溪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她穿着一套千鸟格薄睡衣,头发不似白天那般干练,而是有些散乱,看得出来下来的很匆忙,深秋夜里的温度很低,她却连件外套都来不及穿就下来了。
想来,尽管沈宵离开前已经尽可能的降低了声音,但江子溪还是听到了林大海和江母的声音了,她那么聪明一个女人,又何尝不知自己继父与母亲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呢,既然找来,又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就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担心沈宵自己应付不来,所以江子溪匆匆将房门锁好就追下楼了,刚刚循声赶过来,就听到林大海那句自以为是到了极点的话。
从没有这么一刻,林大海在江子溪眼里能够如今日这般面目可憎。
似乎每一次,只要每一次她的生活有了丝毫的起色,林大海就会冲过来将她的好不容易有所好转的生活搅得一团乱,每一次。
父亲因为意外离世,与肇事司机就赔偿问题打官司打了很多年,后来司机终于赔了钱,就在江子溪以为一切都会慢慢好转起来的时候,她母亲拿着肇事司机赔偿的钱嫁给了父亲的旧友林大海。
那些赔偿款没用多久,就已经被林大海给花了个精光,自此以后,江子溪的生活再也看不见一丝的光亮,她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希望,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黑暗。
后来,听老师说只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以后,就能够拥有新的人生,于是江子溪把所有的一切都压在了学习上,她拼命的学习,没日没夜的学习,为的只不过是能够早日考上大学,考出这个让她绝望和窒息的家。
她从没想过让林大海负担她的学费,学费的钱全部是她趁着周六日休息的时候和暑假兼职,辛辛苦苦的赚来的,她原本谁都不曾说过这件事情,但有次母亲发高烧,林大海却不愿意出钱给母亲看病,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母亲一直烧下去,所以就拿了那笔给自己准备的学费带母亲去医院。
母亲醒过来询问钱是怎么来的,江子溪只能如实说了,母亲答应了会保守秘密的,回去后也确实并没有和林大海说,还帮着她一起遮掩,那时候江子溪就想过,将来一定好好工作,争取早日带着母亲离开这个家。
但是啊,那时候江子溪从来没想过的是,自己母亲从始至终根本不愿意离开这个家,不愿意离开那个嗜酒如命的丈夫啊,在她眼里,从改嫁给林大海的那一天,林大海就是她的天,而自己不过是一个拖油瓶而已。
高考冲刺的那段时间,江子溪为了提高复习效率,最后的三个月是住在学校没有回家的,后来马上就要高考,学校放假,江子溪回家拿东西和证件的时候,却发现她辛辛苦苦存了很久的,压在床下藏着大学学费的信封,空了。
里面什么都没有了,江子溪去质问林大海,得到的当然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甚至林大海对她动手了,若是换做平时,江子溪会因为母亲伤心而不还手,但这次她实在是太愤怒了,便和林大海扭打在了一起,打得满头是血。
林大海的头被她砸了一个很大的口子,去医院一共缝了十三针,江子溪到现在都记得在医院里时,母亲看自己时那满含恨意和愤怒的眼神。
也就是那一刻,江子溪宛如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一下子清醒了。
她以为母亲待在这个家里委曲求全是为了她,却没想到其实母亲是为了自己;她以为是林大海偷偷拿了她的钱,却没想到那钱她藏得那么隐蔽,若非母亲告诉林大海,他又怎么能找得到;她以为母亲是爱她的,却没想到……
母亲爱的,始终都是她自己。
因为学费的事情,江子溪高考前的状态一度很差,幸好她的知识积累的非常扎实,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考出了一个不错的成绩,拿到了华夏知名学府的录取通知书,不过却也在大学里,认识了原来的沈宵。
现在,她的家庭刚刚有了点起色,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林大海和她的母亲又一次杀了过来,要撕碎这份平静与安好,要将她好不容易有了起色的家全部撕碎,江子溪如何能忍。
虽然沈宵从来没在她面前提过他们公司的单子,但是通过新闻当中的报道和那提心吊胆的几天,已经足够江子溪清楚的知道,沈宵赚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而是用命换来的。
她怎么忍心拿着沈宵用命拼回来的钱去救林旭海那个人渣?脏了她的手,脏了沈宵的钱,林旭海不配,林大海更加不配。
看着呆愣在原地的三人,江子溪将脸颊垂落的碎发挽在耳后,一字一顿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决绝。
“我没有哥哥,父亲也早已经离世,所以,我不会拿出一毛钱去救林旭海。”
这下子,怔楞的三人纷纷回过神,林大海在听到江子溪的话后整个人就疯了,嘴巴臭简直比下水道还臭,而且还要朝着江子溪扑过来,气势汹汹的要打江子溪。
沈宵当然不可能让林大海过来,就在他刚冲过来的时候,沈宵直接一脚将他毫不留情的踹翻在了地上,之前留情是因为顾及江子溪的感受,可现在江子溪已经明确表示了自己的态度,沈宵自然不会再留情。
将林大海踹翻在地上以后,他的嘴里除了痛呼以外,依旧不干不净的骂着难听话,沈宵直接弯腰将拎着他的领子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一拳就照着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打了过去,凑到他耳边道:“我说,让你安静点,没听到吗。”
沈宵下手没留力,一拳下去林旭海那张脸很快就肿了起来,嘴里大概是牙被打掉的缘故,满嘴都是血,看上去还挺吓人的,挨了打以后果然老实多了,喋喋不休的嘴巴也闭上了,再也不敢说了,生怕继续说下去等待着他的就是第二拳。
就在这时,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氛围突然被一声尖叫给打破了,而发出这声尖叫的不是别人,正是一旁被这突如其来一幕给吓傻了的江母发出的。
江母疯了一样的就朝着沈宵冲了过来,用手疯狂的捶打着沈宵的手臂,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声呵斥道:“大海,大海你没事吧,你放开,快点放开你爸爸!”
然而她那不痛不痒的力道沈宵压根没放在眼里,见沈宵没反应,江母急的满脸都是泪水,她一边拉扯着沈宵一边转头对江子溪道:“子溪,快让沈宵放开你爸爸,大海是你爸爸啊,你怎么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一个外人打你爸爸啊!”
“你之前不是还说想要跟沈宵离婚吗,离!这婚必须离!你快过来啊,你爸都流血了!”江母已经因为焦急而口不择言了起来,她这会儿已经没什么理智了,她只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一个丈夫了,这个丈夫绝对不能再出事了。
她今年都已经六十多了,如果林大海死了,她将来要去依靠谁,还能有谁能让她依靠,指望江子溪这个女儿吗,可这个女儿现在却宁肯帮着她老公都不愿意帮着她亲妈啊!
看到自己母亲的样子,江子溪有些疲倦的闭了闭眼,她拉了拉沈宵的手臂,道:“让他们走吧,我们回去。”
这么多年了,江母还是这幅样子,她永远都是这个样子,一辈子都只会想着依靠丈夫、依靠儿子,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撑起一片天,也从来没想过好好的为自己活一回。
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听出了江子溪声音当中的疲惫,沈宵松开了拎着林大海的手,什么都没有说,转身朝着家的方向走了过去,没再去管这对夫妻了。
被江母扶着的林大海眼看沈宵和江子溪要走,立刻推了一把扶着她的江母,怒气冲冲的含糊道:“小旭、小旭还债公阿局,拦、拦住他们,要钱!”
江母抬起头,顺着林大海的目光看去,看到自己女儿和沈宵离去的背影,眼泪在眼里不住的打转。
今天人家警察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被林旭海捅伤的那个人是市内有名的富二代,家里有权有势,这件事情对方家里已经放出话了,说一定会追究到底,请最好的律师来打这场官司,打定了主意要让林旭海把牢底坐穿。
现在唯一能够给林旭海减刑的法子就是筹钱,让那家人能够消气,能够和解是最好的,那样到时候开庭了肯定会根据情况减轻刑罚的,毕竟人虽然受伤了,却并没有生命危险,只要对方不追究,顶多也就关个四五年就出来了。
虽然知道机会渺茫,但林大海和江母却依然想要试试,这可是林家唯一一个独苗苗啊!所以,江母带着林大海来了。
她知道江子溪以前过的也不容易,可最近沈宵不是赚到钱了吗,所以她以为只要好好同女儿说说,女儿一定会理解自己,大方的把钱拿出来的,可谁曾想过江子溪今天的态度居然会如此的强硬,强硬到让江母觉得心惊。
江母隐隐有一个感觉,今天事情闹成了这幅样子,如果现在她再上前去找女儿要钱,说不定……说不定她就要失去这个女儿了。
这个感觉让江母心里一阵阵的发慌,虽然相比起丈夫和儿子,江母对于女儿的关心比较少,但是,那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更何况江子溪从小就很懂事,对她也一直很好,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和真的不要这个女儿啊。
林大海见江母迟迟没有动作,眼看沈宵和江子溪的身影越走越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用力推搡了一把江母:“里海愣着干啥!开去啊,要布到钱,里也不用回切了!”
江母的目光在女儿和丈夫的身上来回看了几次,眼中闪过一抹退缩,她拉了拉林大海的胳膊,小声的劝道:“大海啊,不然我们算了,子溪是真的没有钱了啊,我们、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对,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好不好?”
听到江母的话,林大海简直气疯了,他直接握成拳头在江母身上锤了几下,嘴里含糊不清的咒骂着:“不去里就滚!滚!!”
江母又一次忍不住掉了眼泪,心口堵得难受,肩膀被林大海锤的生疼,她看了看女儿的背影,咬了咬牙,还是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