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宵看了看时间,从办公室走了出去,在一片接打电话的声音当中拍了拍手,在大家都看过来后,开口道:“十分钟后会议室,开会。”
由于沈宵的表情很严肃,大家还以为公司又接到什么大案子,顿时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尽快结束了手里的工作到会议室里集合。
十分钟后,沈宵走到会议室时,公司的人基本已经到齐了。
见沈宵进来,肖北还小声问道:“怎么了,是又接了什么大案子吗?”
沈宵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并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走到了会议桌的中间,目光从在座的所有人脸上一一滑过,会议室的气氛有些凝重。
“今天叫大家开会,目的只有一个。”
沈宵缓缓收回视线,声音顿了顿,这才提高了音量道:“发钱。”
听到沈宵并不是有什么重大单子要谈,会议室里居然响起了一阵嘘声。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又有什么大单子了。”肖北翻了个白眼。
他的话显然是说出了很多人的心声,此言一出原本气氛凝重的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了一波附和声,凝重的气氛顷刻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则是轻松和热闹。
听到他们的话,沈宵顿时哭笑不得,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难得的开起了玩笑:“怎么,给你们分钱你们还不乐意了,怎么,难道一个个都不差钱,这么善解人意,打算给我省下一笔开销?”
沈宵话音刚落,会议室里顿时又是一阵笑闹声。
不过说笑归说笑,该做的正事还是要做的,待到大家笑闹过后,沈宵拿出了一打早就已经准备好的汇款单,让肖北和卫扬一起发了下去。
“这次参加t县营救任务的,除我之外,一共三十五个人。”
沈宵双手撑着桌面,看着众人放缓了声音继续道:“临行前,我曾经说过,由于这次任务难度系数很高,危险程度也很高,所以这单任务的分成比例不按照原本的抽成来,公司只抽百分之十,剩下的钱大家平分。”
说着,沈宵将当初与方父方母签订的雇佣协议拿了出来,投影在了大屏幕当中。
“这笔单子的佣金是一百万,除去公司分成以外,平均下来每个人应该是两万五千七,但我不太喜欢零零整整的,所以每个人都添了点,一共两万六,钱不多,算是我的心意。”
“另外,在执行任务当中受伤所产生的医疗费,全部由公司承担。”
“钱已经打到了大家的账户里,待会儿大家可以去核对一下,有任何疑问可以随时来找我。”
沈宵的声音不大,却足够在场的所有人听的一清二楚,而他的话音刚落,汇款单也都已经到了大家的手里。
“大家辛苦了,散会。”
等了片刻,见大家核对完汇款单没什么疑问后,沈宵轻轻拍了下桌子,宣布散会。
但他的话音落下,在座的所有人都没有动静,沈宵挑了挑眉,问道:“还有什么事儿吗?”
会议室里安静了片刻后,肖北这才站起来,看着沈宵开口道:“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公司开业这么久了,大家一直想谢谢你,感谢你给我们提供了这么一个工作机会,就……想着请你吃顿饭。”
“想要,谢谢你给我们提供了一份稳定的工作,给了我们新的生活,也,谢谢你不嫌弃大家是拖累。”
听到肖北的话后,沈宵神色微怔,他转过头看着在座的所有人,这才忽然发现,很多人的眼圈有些红,尤其是有几个有些残疾的人,更是直接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手里紧紧捏着那张汇款单,就像是捏着什么至宝一样。
想到之前自己找到他们时,他们当中大多生活条件都不大好,尤其是一些身体有残疾的兵哥,其中有两个让沈宵记忆犹新,沈宵找到他们的时候,一家七八口人就挤一个不足三十平米的小房子里。
家里面的三个孩子都已经辍学了,唯一一个念了大学的孩子,在学校里面每天勤工俭学,一有时间就会出去做兼职,家里的所有压力基本都压在了那个男孩身上,一米八几的孩子,瘦的却还不足一百斤。
还有一个是听力有些问题,一只耳朵完全听不到声音,另一只耳朵需要依靠助听器才能够勉强能够听到一些微弱的声音,他家里的条件则要更差一些,听肖北说是在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为了掩护队友而没能及时撤退,被炸弹的爆炸声震聋了耳朵。
肖北带着沈宵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一个建筑工地里面给人扛水泥,浑身都脏兮兮的,唯有脊背挺得笔直,工地上的人都叫他聋子。
后来沈宵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他已经在附近这几个工地里干了两年多了,可是据肖北说,他退伍也就两年半的时间,也就是说从退伍后基本一直都靠着出卖力气维持生计。
就连肖北当时都懵了,他们可是特种兵出身啊,都是部队里万里挑一的精英啊,怎么就能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呢。
对此,沈宵叹了口气,并不算太意外。
倘若身体健全还好,就怕身有残疾的,一般是因为身体残疾而退伍的,除非本身家境很好,否则生活条件都十分艰难,倒不是因为华夏对伤残的补助和安置有问题。
而是。
但凡是当过兵的,十个里面有九个对自己的祖国有着近乎狂热的热爱,有很多很多的伤残士兵在退伍后不愿意给国家添负担,便主动谢绝了国家的安置,只拿那微薄的补助生活。
这样的人,沈宵上辈子见过太多了。记得他们队以前有个侦察员,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阳光帅气性格,后来在一次缉毒任务中不幸被毒/贩的枪打到了腿,当时情况危急,只能将伤口草草处理一下,忍着剧痛又一次投入了战斗当中。
后来好不容易战斗任务结束了,腿上的伤口却已经感染恶化到不得不截肢的地步。
他醒过来的那天,沈宵记得那天的天气非常好,阳光透过窗子照进了他的身上,他们几个人过去探望他的时候,他还非常乐观的跟他们说笑,但谁能想到,他们前脚刚刚离开,后脚就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
说是,趁着医护人员离开的时候,从楼上跳下去了。
明明那么还那么年轻,明明那么优秀出色,明明不久前还吵嚷着等他出院了要让沈宵请他吃饭。
沈宵去医院给他收拾遗物的时候,在枕头下面找到了一封信。
信很短,只是说家里穷,不想拖累家人,不想拖累国家,不想成为家人和社会的负担。
其实沈宵当时很想告诉他,他从来都不是拖累,更不是负担,他是非常非常值得敬佩的英雄,他已经做了很多很多事情,没有人会将他当成拖累,他的家人和他所热爱的祖国永远会以他为荣。
但,他再也听不到了。
“老大?”见沈宵久久不语,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反应,肖北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宵回过神来,他看着在座的所有人,突然开口道:“应该是我谢谢你们才对。”
“感谢你们的奋不顾身,感谢你们的无畏无惧,感谢你们给予我的信任。没有你们,我这家安保公司也开不起来。”
说到这里,沈宵的声音顿了顿,良久后才又再次开口。
“以及,你们从来都不是拖累,更不是负担,你们才是这家安保公司的意义所在。”
沈宵的声音低沉和缓,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坚定,让人不由自主便相信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所以,你们没必要请我吃饭,应该是我请你们才对。”
“今天晚上六点半,公司楼下潇湘馆集合,我们公司开业以来的第一次聚餐,成了家的带上老婆孩子,没成家的带上亲友家属,今晚我请客。”
原本安静的会议室里,因为沈宵的这席话再次变得热闹起来,叫好声和鼓掌声适时地帮忙遮住了轻微的吸气声,几个伤残老兵借这个机会飞快的用力擦了擦自己眼睛上的水渍,一起加入了这场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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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会议室里的突发事件,沈宵比原定时间晚了将近半小时才从公司出来。
他先给江子溪打了个电话,询问了一下她下班后有没有时间,在得到肯定答案后,将今晚安保公司聚餐的事情说了一下,江子溪听后,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
在挂断沈宵的电话后,对坐在自己对面正在谈论合作细节的客户抱歉的笑了笑:“不好意思,今晚可能不能跟你一起吃饭了。”
坐在江子溪对面的是一位上了年纪,非常有气质的女士,听到江子溪的话后,有些担心的问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江子溪连忙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您误会了。我先生的公司今晚聚餐,由于是开业以来的第一次聚餐,非常重要,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