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来这里工作以来,在乐器店见到的通常不是上了年纪来附庸风雅的中年人,就是那群来借乐器的剧组,很少有长成这样的男人来问乐器。
她下意识地点点头,然后又飞快摇摇头,“我是新来的,我也不知道。这样吧,你先在这里看看,我去问问我们经理。”
刘子兆忽然听见一阵琴音,不由侧头看去,是裴敏在随手拨弄古琴。
从刘子兆的角度看去,冬天的太阳光斜斜地从窗户那里照过来,裴敏垂着一头乌发,带着口罩,只露出上半张脸,目光看向古琴,长睫被阳光在脸上打出阴影,眉心微蹙,美人如画。
经理已经来了,他对刘子兆笑吟吟道,“二位要买什么乐器?”
裴敏收回手,“卧箜篌。”
经理愣了一下,方要回话,就听见背后有声音传来。
“卧箜篌,似瑟而小,七弦,用拨弹之,如琵琶也。这乐器宋代后就失传了,你是故意来我这凤箫吟寻开心的吗?”
只见一个男子从木门里走出,个子极高,眉眼锐利。虽语调温和,但看起来是个不好惹的狠角色。
“失传?”
“叶公好龙之人,我倒是因为琴音高看了你。”
男子来到柜台前,手里把玩着两个棕红色的文玩核桃,似笑非笑地对裴敏说道,“看来不过是附庸风雅。”
“附庸风雅?安知是我戏风雅?”裴敏摘下口罩,朝柜台走来,在刘子兆旁边站定,看向那位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看见裴敏的脸,愣了一下,这才失笑一声,“我戏风雅,话说的太大。本人姓季,是这凤箫吟的掌柜。裴敏小姐,初次见面。不知想买什么样的琴?”
他认得自己,裴敏眉头一皱,那为什么记忆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这位季掌柜,说起话来虽慢条斯理,但嘲讽之意从未减少,看来原主在他心中的印象不是很好。
“可有凤首箜篌?”裴敏问道。
季赟嘴角上挑,好似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低声叹道,“我算知道,什么叫绣花枕头。”随即提高音量,“你难道不知道那有项如轸的凤首箜篌明代就失传了吗?”
这下连刘子兆都听出了话里的恶意,“凤箫吟对客人的态度就是这个样子,这箜篌,我们不买也行!”
“那怎么行?这条街上数我这里箜篌最全,只不过没有裴敏小姐口中所说的那两样而已。”
裴敏听到卧箜篌和凤首箜篌相继失传,心中怅然,“那你这里有什么?”
季赟扯扯嘴角,往躺椅上一倒,闭上眼睛,凉凉地说道,“箜篌价格不低,你要是想买来积灰,我劝你还是别买。”
“龙身凤形,连翻窈窕,缨以金彩,络以翠藻。”
《箜篌赋》,她居然知道这个,季赟心念一动,睁开了眼睛。
裴敏走到店里列的古琴旁边,回头对季赟勾唇一笑,“积不积灰,是我说了算。”
季赟见裴敏那个架势,眯了眯眼睛,停下转动自己手中的文玩核桃,“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裴敏方才已经试了音色,凤箫吟店内的古琴音色听起来下沉感满满,声音松透不散,韵味悠长,是好琴。
季赟说的没错,凤箫吟的乐器在这条街上的确是上乘的。
她心下思量片刻,便信手弹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