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往林中行去。
越往里走,越发昏暗了,外头残余的天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阻隔,能漏下来的已然所剩不多,虫鸣之声也多了起来。
千芊越跟着那铃声走,便越觉得奇怪。有时她觉得铃声在左前方,但跟着走了一阵以后,似乎又更偏左了些,仿佛是那铃声的源头在不断地产生变化。
“芊,怎么了?”阮察觉到千芊的异样,问道。
千芊道:“铃声一直在改变,方向也时常在变,我很难确定其准确位置。”
“是周围其实有很多铃声么?”阮思忖片刻,道:“比如此处铃声停了,那处铃声又响,再是另一处的铃声响起,如此往复,以此来迷惑你?”
“不是,它应当便只是一种铃声。”千芊看着面前影影幢幢的树影,道:“就似有人一直在摇铃,且他一直在快速移动,一会走到这处,一会又走到那处。”
树影随着傍晚的山风摇曳起来,阮吹了支火折子,将灯笼点亮了。
两人的身影映着灯笼的火光。
千芊继续跟着那变幻莫测的铃声,为了追赶那铃声,她步伐飞快。每次她当总以为自个要走到那发出铃声的附近时,却总是扑了空,铃声又很快响在别处。
她越追越是心焦,一时不慎踩在几根扭曲在一起的老树枝上,靴子陷入了空隙之中,她顿时踉跄了一下。
身边的阮连忙伸手揽住她。
阮蹲下了身,小心翼翼地拨开了那几根老树枝,将她的脚取了出来,这才道:“莫要心急,这林中不好走,天又黑,莫要跌着哪里了。”
千芊已浑身是汗,她望着阮,道:“阮,你累了么?”
“我不累。”阮与她说话时,总是那般温柔。
千芊道:“我……有些心慌。”
“为何?是因着你听到的铃声么?”阮摸出软巾,替她擦拭了额头的冷汗。
“我也不知,或许罢。”千芊垂了垂眸。
阮叹了口气:“可惜我听不见,否则我还能帮你多听一听。”
千芊心底越发有些慌了,她内心深处觉得自个能听见那铃声,阮却听不见,这里头定然是大有问题的,但她一路思索,都想不出半点缘由。
四周的林子落在她眼中,仿佛也扭曲起来,犹如幻影一般不真实。
千芊捞起衣袖,放了手臂上缠绕的那两条金银小蛇下来。金和银在她脚边上游着,吐着鲜红的蛇信,亲昵地挨着她的靴子。
“去看看这附近,有什么人。”千芊嘱咐道:“或是……什么东西。”
金和银听从她的心意,游了出去。
千芊与阮两人继续在林中寻找着声音源头,不多时,金和银却又游回来了,在地面上昂着头,似是想要回到千芊手臂上。
“怎地这么快便回来了?”千芊蹲下来,食指挨着金和银的小脑袋上,依次点了点:“小懒家伙,什么发现也没有,便想着歇息了?”
金和银似乎有些惶然,探着头,就想从千芊的手上绕上去,缩回她的手臂上。
千芊的脸色顿时沉了沉。
金和银并非没有任何发现,而是不愿意再前去查探。
“再去。”千芊命令道。
金和银耷拉着脑袋,一副蔫蔫的模样,游一步,回头望一望她,很是不情愿。
“回来。”千芊明白过来,再度撩起衣袖,露出一截雪白的胳膊。金和银连忙缠到了她胳膊上,躲在她衣料之下安睡。
“阿阮。”千芊看向了阮,神色凝重:“附近有蛊。”
“蛊?”阮将灯笼挑高了些许,往远处望了望,收回目光:“你是指这林中,有旁人的蛊存在么?”
千芊点了点头。
金和银一向是厌恶蛊的,但若是千芊自个炼制的蛊,带有千芊的气息,金和银早已习惯,便不觉得有什么。但若是属于旁人的蛊,金和银总是会想着避开。
“这蛊,与你听到的那种铃声有关系?”阮道。
“我暂且还不知。”千芊的手指抚着自个的手臂,轻轻安抚着金和银,道:“但我确定附近有蛊,只是不知是哪一种,不过金和银都怕了,想必……很是难缠。”
正当她要继续跟着那铃声时,那铃声却戛然而止。
千芊的脚步立刻停了下来。
“怎么了?”阮道。
千芊仔细听了听,等了一会,确定四周再无声响,这才道:“那铃声消失了。”
雨林里,雨霖婞等人已经连续走了快一个小时。为了照顾腿伤的苏亦,他们几人一路走走停停,倒也没遇到什么危险,偶尔会蹿出一两条大蛇,水桶粗细,挂在那树干上垂下来。
雨霖婞看得头皮发麻,不过很快她就发现那些蛇根本没有攻击他们的意思,像是中了邪似的,呆愣在树上,连蛇信都不吐,这心也就渐渐大了起来,甚至还不忘嘲笑那些蛇一句:“这些家伙怎么回事啊,跟个傻大个似的,白长这吓人样了。”
音歌眼中泛着幽幽冷光,边盯着那些蛇,边往前走,并不搭理雨霖婞。
“不过也真是奇了怪了啊,这品种的蛇我之前和阿笙,苏亦遇见过的,还挺有攻击性的,怎么现在都不肯动呢?凌晨四点多了,蛇也困了不成?”
等远离了那些蛇,音歌的眼中才恢复了正常之色。
“几点了?”走了一段路,音歌问雨霖婞:“到四点二十了没?”
“四点十八,快了快了。”雨霖婞看了眼表,忍不住又想吐槽她:“你干嘛总是问时间有没有到四点二十呢?四点二十这个时间段有什么特别的吗?灰姑娘必须在凌晨零点之前回去,你必须要在四点二十之前回去,否则你的南瓜马车和漂亮的公主礼服就会立刻消失不见?”
音歌唇边掀了个极轻微的弧度,凉凉地盯着雨霖婞。
雨霖婞:“……”
好嘛,这皮笑肉不笑的。
她又没欠她钱,整得跟欠了她一个亿似的。
“不走了。”音歌站定了:“站在这等。”
“等什么?”雨霖婞问。
音歌看都没看她:“等四点二十到来。”
“你说等可以,但你总要告诉我个理由吧。”雨霖婞这一路上被这女人“美丽冻人”的一面给冻僵了无数次,这女人又不太爱解释,她实在是有些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