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化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在线洗澡。客厅里那暧昧喘息的音乐还绕梁不绝,生生抵死缠绵。
饶是林母光风霁月,苗红根正,看着眼前这一幕也没法子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方向想。
“你是谁?”林母秉承着胳膊肘一定要往里头拐的基本原则不动摇,先将火力对准了楼梯口的姑娘。
这脸蛋,这身材,这娇滴滴的小模样,双眼水汪汪,粉面桃花开,她家傻儿子能扛得住才怪!
林奇赶紧冲到他妈面前,死死拦住人:“妈,爸在家等你吃饭呢。”
“少吃一顿饿不死,你先跟我说说清楚什么情况。”
三言两语怎么可能说清楚,这男女之间从古到今就没有说明白过的。
音响里乐声到达了最高潮,喘息、吟哦、窸窸窣窣的磨蹭声形象又逼真,那进与退,迎与推,你来我往,吟哦不断。大有绕梁三日余音不绝缠绵到天涯的架势。
林奇只差当场跪。
他发誓,他先开始真不知道这号称名震全球的音乐居然是大型生命力现场。难不成他们是真枪实弹现场收音?冤枉啊,他就想制造点儿浪漫氛围来着,他没打算猥琐。
林母脸色都变了,这伤风败俗的,像个什么样儿!她戳着儿子的脑门,恨不得要帮他挖个地窖先丢进去避避人。
林警官没白瞎多年警察生涯的锻炼,关键时刻展现出灵活机动的急智:“妈,我要去打狂犬疫苗。再不去就超时了,有事情回头再说。”
林母不愿放弃,还想往楼梯方向伸头。
顶着湿头发等了半天的叶大仙对母子互动毫无兴趣,只执着:“吹风机呢?”
林奇赶紧冲上楼,直接扶着人肩膀回浴室,一边拿吹风机一边结结巴巴地解释:“那个,我妈有点儿热情过度。”
回答他的是吹风机呼呼热风响。
叶颜对着镜子吹头发,根本没接他的话茬。她妈怎样关她什么事,她一向不喜欢管人类的闲事。
完了,林警官在心中给自己点了排蜡,他这是彻底得罪人家女孩子了。
原本良辰美景气氛正好,再不行他还有瓶压箱底的红酒可以开。他妈一出现,画风立刻从偶像剧转为家长里短的婆妈剧,他哭都找不到地方哭。
林奇主动请缨帮叶颜吹头发,结果叶医生看他的表情活像是在看白痴。
她手又没残废,他帮她吹什么头发,莫名其妙。
备受嫌弃的林警官总算英明神武了一回。
他以狂犬病一旦发作必死无疑为借口,拿自己的小命相威胁,愣是坚强地将自己跟叶医生从他母亲的魔爪下拽出来,上了开往疾控中心的车。
事实上,全程根本没他什么事儿,因为他妈的兴趣都集中在年轻姑娘身上。他得以有存在感,完全靠他积极给自己加戏并不断抢戏。
手握方向盘的男人无比心虚,一路都在没话找话。
其实按照疾控中心医生的叮嘱,他应该昨天过来打疫苗的。只是若非为了应对他老妈,他自己都已经彻底忘记了这茬。
“你说我这针还有必要打下去吗?”林警官小心翼翼觑着副驾驶座上女人的神色,试图找出个对方可能感兴趣的话题,“可惜狗被打死了,不然我也跟着观察十天,没问题就省的挨打了。”
他说着,自己乐起来,笑得挺欢实,半晌才发现副驾驶座上的姑娘没反应,只得讪讪地闭上嘴。
叶颜脑袋瓜子里头想的却是另一个关键问题:“你妈跟你住一块儿?”
今晚她还打算借着青壮年男性的阳气扛一扛。她虽然秉承了晚上开花不用睡觉的属性,可也不想看个书追个剧的时候,总觉着角落里有个眼睛滴着血泪的女人幽幽地看着她。
林警官的小心脏快飞上天了,眼睛眉毛集体跳舞:“不不不,我妈基本上不过来。我这么大人了,总不能老窝在父母身边吧。”
家里没人,就他们两个。晚上她想怎样就怎样,花前月下,烛光晚餐,任意风格,悉听君便。
叶颜满意地点点头。
嗯,要是他妈跟她抢阳台怎么办,她晚上可是要晒月光的。那栋别墅环境那么好,旁边还有小公园,真是城里头难得接地气的好地方。
林奇有点儿羞涩,不时偷偷摸摸从后视镜里头看叶颜的脸,心跟泡在梅子酒里头一样,又醇又甜还带着丝丝回甘。
没想到叶医生居然这么主动,他今晚一定好好表现。不对,家里好像没准备,回去的时候,得去趟药店采购齐全东西。
还有,待会儿就给爸妈发条微信。晚上除非地震洪水火山喷发,否则任何天灾人祸都别来干扰他。
车子过红绿灯的时候,叶颜才想起来自己现在还蹭人家地方住,应该礼貌点儿回答问题:“打吧,反正你交的钱又不会退回头。”
林警官立刻高兴起来,连声附和:“就是,打了保险点儿。一会儿你想上哪儿吃饭啊?”
话一出口,他又想给自己一巴掌。
蠢啊,当然是在家里吃了。干什么都方便,重点还省钱。
人穷志短,身上欠着信用卡债的林警官半点儿磕碰不打,硬生生将话题拽回头:“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我手艺还不错。”
叶颜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忍了又忍,没怼回头。
她好想用胶带封住他的嘴,怎么那么多话,就不能跟卧底那会儿一样,时刻保持沉默嘛。
车子猛的晃动了一下,林奇死死踩住刹车,心有余悸地盯着前头慢腾腾走过去的跛脚流浪狗,冲后视镜里的叶颜讪笑:“好险啊,差点儿就撞上去了。”
小狗察觉到了危险,拖着断腿挣扎着往旁边跑。它已经竭尽所能,然而残损的身体移动起来,每一步都那么艰难。
叶颜的脑海中浮现出似曾相识的一幕。
那天晚上,他们的救护车也差点儿撞到人。那长发披肩的女人反而匆匆忙忙跑开了。他们当时说什么来着。
车子停在疾控中心的院子里头,林奇试探着问她:“有什么问题吗?”
她好像有心事。
叶颜摆摆手,继续琢磨事情。
到底哪儿不对呢,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了,周边却围着层层迷雾。
那双滴血的眼睛又一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中。瞪得大大的,到死都没合上的眼。
“阿花!”疾控中心大楼前的石榴树扯着嗓子叮嘱她,“你记得跟绿化师傅说,赶紧给我们喷药,有虫子了。”
叶颜从臆想中惊醒,草草做了个ok的手势。
林奇欢欣鼓舞,刚才他问她晚上给她煎牛排好不好,她面无表情,他还以为她在生气。现在看来,她只是有点儿害羞而已。
“你放心,我做饭超级好吃。”林警官再次为自己的厨艺背书。
叶颜奇怪地瞥了他一眼,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花花草草身上。
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比方说,有人劫持胁迫妇女什么的。
院子里头的花草树木茫然。什么叫特别的事情啊,这儿天天都有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据说亲子鉴定中心更热闹,每天听八卦都听得腻味了。
“阿花,有人生了不能结婚的病,欺骗要结婚的人,是不是也算胁迫啊?”楼上窗台摆放的珊瑚豆抖抖红艳艳的小果果,奶声奶气,“有个男人得了艾滋病,还要结婚。”
全院子的花草树木集体发出嘘声。好缺德啊,这不是在害人么。
珊瑚豆委委屈屈:“他还骂我们这儿的医生,威胁他们不许说出去,省的破坏了他的婚礼。啊啊啊,你看,就是那个男的,好恶心噢。”
四五十岁的男人脑袋瓜子已经呈现出典型的地中海分布,面上油脂分泌过度的后果是远远走过来,光照在他脸上,简直能晃花人的眼睛。
他怒气冲冲地砸上办公室的门,狠狠咳嗽声,然后重重吐了口痰。
男人怒不可遏大步流星地朝前走,迎头撞上个打电话的女人。两人碰到一起,男人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在地。
他正要发火的时候,女人抬起头慌忙向他道歉,美丽动人的面庞上全是惶然的无助。
“对不起,我刚才打电话没留意。”叶颜手忙脚乱地要帮他捡地上的东西。
男人立刻变了脸色,厉声呵斥:“别碰!”
林奇过来扶叶颜:“摔到哪儿没有?”
他不过转头找个笔的功夫,叶医生就跟人撞一块儿了。肯定还是吓到了,做噩梦没睡好,所以她精神头不太足。
要不,今晚暂时先缓缓,就说说话培养培养感情?她明天好像也休假,来日方长。
就是自个儿明天不知道几点才能下班,别搞得好像他一个老大爷儿们一直在推三阻四一样。
可是吧,这种事情可意会不可言传,又不能叉开来说。林警官小心翼翼偷瞄叶医生的脸,很想直接告诉对方,自己绝无推脱的意思。
叶颜捡起地上的手机,赶紧递过去给男人:“你的手机,实在不好意思。”
地中海男人嫌恶地拽过自己的手机,刚想发作,再看看身穿短袖体恤的林奇露出的腱子肉,又硬生生地将话咽下去,阴沉着脸准备往楼梯反向走。
“杨先生,麻烦您过来下,我们有东西要赠送给您。”走廊里头追出位身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朝地中海男人点头示意。
地中海皱着眉头,见周围有人好奇地张望,只得低下头又跟人走了。
林奇已经拿好打针的单子,去注射室门口排队。
护士见了病历就皱眉:“你们一个个真不把自己的命当命,是不是?到时候发病了神仙都救不了命。”
林奇脸上笑嘻嘻,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盯着叶颜,想找机会跟她说说话。
然而叶大仙此刻却没精神搭理他,她竖着耳朵听门口散尾葵转述办公室里头绿萝的现场直播:“吵起来了,医生劝他告诉他未婚妻,他坚决不肯。阿花,他这样子是不是违法啊?”
理论角度讲,患者有义务将病情告知自己的性伴侣,然而基本上完全依靠个人道德良知推行的规定施行效果不提也罢。
散尾葵满心忧愁:“那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们的爱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