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歌站在男子背后的三米处,朝其凌空拱起双手。
夜无痕苦笑,“我还是喜欢你喊我兄长。”
轻歌与夜倾城走上前,在石凳上坐下,轻歌看了眼石桌上好几个空着的酒壶,“梅子酒虽然性子温和,但毕竟是酒,喝多伤身。”
“若喝点酒还有所顾忌,这人生又有什么意思?”夜无痕道,“你去见了夜雪?”
轻歌点头,抿唇,“她应该知道火云战马的事出自北月冥之手。”
“她现在也是个苦命人,不过也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夜无痕冷笑道:“倒是北月冥,还真让我惊讶,我原以为火云战马是你的手笔,可你想要处置夜雪的办法有很多,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便派人暗中去查,才发现那头失控的火云战马是被北月冥的人弄进花月殿的。”
“他应该知道夜雪腹中的孩子是他的骨肉,也够狠心的。”轻歌道。
此事,她之前便与夜无痕商谈过,她的确怀疑过是北月冥做的,但也仅仅是怀疑而已,直到夜无痕派人追踪调查拿到了证据,她才开始相信,这个男人,能心狠手辣到食子的地步。
“夜正熊呢?”
轻歌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问道:“夜家被他掏空,顶尖势力全都在你的麾下,四星大陆上的各脉旁系都为你掌控,夜家彻底是你的了,你对夜正熊恨之入骨,接下里想怎么对付他?”
“他现在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让他死了反而便宜了他。”
提及夜正熊,夜无痕眸中寒光闪烁,似有冷气泄露,“夜家西面最为偏僻,那里有个院子,最适合养老,我已经让人收拾过了,隔日就把他送过去,只留一个仆人伺候起居,就这样自生自灭吧。”
说到底,对于这个没有任何感情而言的父亲,他还是下不了手。
毕竟,骨子里都流着一样的血。
而对于夜正熊来说,这样的结局,最是残忍。
他是那样风光,那样有野心的一个人,却要孤独终老,无权无势的他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家族里,自然受欺,谁还肯为他所用,受他差遣?
昏暗的空间,不堪落魄的人。
夜雪眯着眼睛感受滑过咽喉的醇香酒味,脑子里一片混沌,思绪如乱麻,忽的,她自这片乱麻之中找到了一根线索,天光透亮,闪电稍纵即逝,夜雪脱口而出,“你不是夜轻歌,你究竟是谁!”
她始终记得夜轻歌的眼睛,漆黑纯碎,哪怕周边的人再怎么伤害她,她也只会傻兮兮的笑,那样的夜轻歌,怎会有如此犀利的眼神?
“你觉得我是谁呢?”
轻歌笑着为自己斟下一杯酒,妩媚清然。
夜雪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只能呆讷的望着坐在对面的女子潇洒恣意的饮下一杯又一杯酒,酒香味四溢,可夜雪却觉得没有比这还要血腥的味道,让人作呕,惶惧。
“我还是夜轻歌,只不过不再是以前的夜轻歌罢了。”
轻歌将鎏金酒杯放在托盘之上,“我不是来落井下石的,也不是来笑话你的,我来此的目的,是想好生感谢你。”
“谢我?”夜雪眼瞳颜彩微深。
“对。”
轻歌道:“若没有你的紧迫相逼,我又怎会知道这方天地的凶险,又怎会在逆境之中不断攀爬,你是天之骄女,一出生就注定了的骄傲,所以你不知道穷苦绝望之人的悲哀,你不知道在阴暗潮湿的世界里挣扎的痛苦。”
夜雪讷讷的看着对面的少女,月光洒下,落在她身上,将半边脸照亮,另外半边脸还陷在阴影之中,忽明忽暗,若隐若现,深邃寂然的瞳,如柳似黛的眉,殷红若血的唇,几分凉薄,几分沧桑……
“我曾那样对你,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夜雪的嗓子越发的哑了,说话时,仿佛都有鲜血的味道溢出。
“你死,或者你活着,与我何干?”轻歌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霎时,夜雪只觉得天昏地暗,眼前的所有被黑雾遮盖,体内鲜血冰凉的很,四肢痉挛。
她曾千方百计费尽心思的想害死这个女人,更是把她当做宿敌。
可现在呢,她就那样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你的生死,与我无关。夜雪如梦初醒,原来在她眼里,她连个敌人都算不上,到头来,这竟成了最可悲的一件事。
轻歌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潮湿破败的柴房里,韶华如初。
“酒喝完了,该走了。”她懒懒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