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青不吭声,继续往前走,进了屋,躺到床上,双手枕在脑后,叹了口气,耳朵里还回响着未秋的话,心里只觉得烦闷不已,原本他只是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没想到也破灭了。
“我问你话呢?”罗青娘追进了屋里,“那小寡妇把二妮儿给整治好了?孩子真生了?”
“嗯。”罗青简单的应了一声,把头别向了墙的方向,不想去看他娘,他总觉得未秋是因为他娘才这么说的。
“那是她运气好。”罗青娘撇撇嘴。
罗青不高兴了,“你就不能说两句中听的?你就看不得人家有点好!”
“要不是她缠着你,你又不听我的话,我犯得着和她过不去?就算是小兰不好,那你也能挑别人啊!非得要个带拖油瓶的寡妇?你比人家差了哪点,别人能娶黄花闺女,就你娶个寡妇?”罗青娘哼了一声,说道。
“哪是她缠着我啊!”罗青叹了口气,“人家开春就走了,你别整天拿盯贼似的眼光看人家,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我看得上人家,人家看不上我!”
“她看不上你?”罗青娘惊讶了,反应过来后就是极度的不满,她儿子哪样都好,那小寡妇居然看不上?这不科学!“她凭啥看不上你?你比人家差哪点了?她一个带着拖油瓶的寡妇还看不上你?她……”
罗青恨不得以头抢地,他算是烦透了,“你要人家怎么办?看上我不行,看不上我也不行?有你这么难伺候的婆婆,谁愿意来给我当媳妇?”
看儿子似是想开了,有娶媳妇的意思,心思不再围着隔壁那漂亮小寡妇转了,罗青娘喜上眉梢,连忙说道:“好好好!我不说了,我啥也不说了,等过了年,娘就托人给你说个好亲事,娶个好姑娘进门!”
晚上临睡前,未秋去“查了房”,看姜泽还没睡,便笑着问道:“你怎么不睡?是不是疼的厉害?”
姜泽摇摇头,看着沐浴在月光之中的未秋,忍不住问道:“你不怕吗?不怕出了事那个无赖找你麻烦?”
“怕啊!”未秋笑道。
姜泽也笑了起来,说道:“怕你还去?”
未秋摊了摊手,“这种事嘛……如果因为怕麻烦,不去试了,二妮儿就这么一尸两命没了,我没尽这个力,心里肯定过不去。就像是我给你治脚一样,只要去试试,就能有希望,不但你有希望,我也有希望了。”
“再说了,做大夫不就得承担风险么,我还挣了奶粉钱回来!我这辈子头一次赚这么多钱,值了!”未秋狡黠的笑了,晃了晃身上的“巨款”,沉甸甸的口袋里铜板摇晃的叮当响,简直是未秋两辈子加起来听到过的最美妙的音乐。只要她和茜茜以后能吃喝不愁,再麻烦也值了。
姜泽笑了起来,一双明亮的眼睛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你这人真怪!”
未秋险些没被气笑了,合着把抢他们的钗子还给他们,就能当诊费了?这什么强盗逻辑!她算是见识到了。
罗富财也嚷嚷了起来,“太贵了!人家正经的接生婆也没要两百个钱啊!”他指着接生婆叫道。
意思是未秋不算接生婆,只算是来帮忙的乡亲。
“人家救了你媳妇和闺女的命!你还在这讨价还价的?”接生婆撇嘴说道。
罗青也虎着脸在一旁帮腔,“你给不给?想赖账?我们搬你家东西抵账!”
二妮儿在屋里听到了罗富财的嚷嚷,想起自己生了女儿后遭受的冷言冷语,到这会儿上了罗富财和他娘都没进来看自己和女儿一样,愤怒的嚷道:“罗富财!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给不给人家诊金?你不给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你再娶去吧!”
罗富财和他娘都吓了一跳,他娘虽然嘴皮子上说的厉害,要再娶个什么的,但也只是因为媳妇没给她生孙子,她心里生气,说的气话,哪可能动不动就再娶个儿媳妇。
“去拿钱吧。”罗富财抄着手推了推他娘。
罗富财他娘只得去屋里拿了两百个钱出来,心疼的不行,极不情愿的递给了未秋,那表情就跟剜她的肉一样。
未秋笑眯眯的接了钱,揣进了口袋里,六月手里攥着失而复得的钗子,高兴的合不拢嘴,蹦到了未秋跟前,两只眼睛几乎要冒星星了,“姐,你真厉害!”
她是真的觉得未秋厉害,靠自己的本事,不用打架不用骂人,就把她的钗给要回来了,那蛮横贪财的罗富财还得乖乖的把钗子奉上。
回去的时候,月亮已经升的老高了,乡间的小路上六月兴奋的对未秋咬耳朵,“姐,我想跟你学!”
“你想学?为什么想学?”未秋笑了,现代她所在的那个科室,男大夫都不少,别说像她这样的未婚女孩了,但在这个时代甚至不允许年轻女孩子进入产房。如果六月想学,还是要想清楚的好。
六月漂亮的小脸兴奋的红扑扑的,攥着手里的钗,笑道:“我想学治病救人,把人都给救好了,我有这身本事,到哪里都没人再看不起我,欺负我了!”
“好,等下回再有人上门找我,不管哪方面,我都教你。”未秋笑道,今天她算是接了两场手术,身体有些累,可心里一点都不觉得,看着洒满在乡间小路上的皎白月光,她心里就满满全是希望,像是一个充满了斗志的斗士,明亮的前景就在远处向她招手。
自从未秋走了之后,姜泽就一直在西屋的炕上躺着,心里说不清楚是一种怎样忐忑的情绪,月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清冷的月光洒落在了静悄悄的房间里。
等了许久都没有人回来,他双手握紧了拳头,那个罗富财是个蛮横不讲理的,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他前所未有的痛恨自己现在不能走路,前所未有的迫切希望自己能好起来。
月朗星稀,姜泽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又松开,闭着眼睛,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看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