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猛的火势,仿若汹涌的海啸,在最短的时间内,咆哮着要将整个梨花阁吞噬殆尽。
远处看到火势的宫人们受惊,皆知这里面躺着的是皇上的命,都吓得惊慌失措,许久才回过神来,四处奔走相告,提水救火。
火势依旧在疯狂蔓延,黑色的浓烟弥漫,将夜空染上了透不过气来的压抑。
叶姮躺在榻上,浓烟将她呛得连咳不止,胸腔一阵火烧火灼的窒痛,偏头呕出好几口血来。
全身最后的力气都被剥夺,她无力地趴在榻沿,目光最后的一缕光芒在一点点缩小,如那即将耗尽的血气。
门外的火势越来越猛,已经冲到里屋来,横梁“轰”地坠落,砸在平地上。
室内的浓烟,越来越多,剥夺她的呼吸,迷了她的双眼。
她仿佛看到那抹魂牵梦绕的身影,慢慢从浓烟之中走出来,一头瀑布的墨发垂肩而落,眉眼如画,狭长的凤眸微微上扬,带出一股天生的妖娆与魅然。
眼睑下的泪痣显得萧瑟而长情,一双漂亮的凤眸黑白分明,动人至极。
他缓步向她靠近,嘴角微微上扬,他轻轻唤她的名字:“阿姮。”
她紧紧望着他,眸光忽明忽灭,她问:“夜,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他走近她的身前,握住她的手,笑容温柔深情,“对,我是来带你走的。”
嘴角的弧度渐渐扬起,她缓缓地笑了,仿佛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不离不弃。
生死,与共。
梨花阁的火势仍在蔓延,在大火面前,人的力量显得多么的渺小。
便是动员了上百的宫人极力救火,最终,整个梨花阁还是付之一炬,什么东西都没留下。
包括,梨花阁的那个女人。
众人日后提及此事,都忍不住唏嘘,皇上后宫一向虚空,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宠爱到骨子里的女子,却为命运捉弄,最终竟是也没能保住。
能得皇上如此宠幸,想来也是一代佳人,不想落得如此下场,真可叹红颜薄命啊!
可谓是:红颜胜人多薄命,莫怨春风当自嗟。
她扯了扯嘴角,慢慢将他放在肩上的手拿开,“活下来……没什么意思……”
“有意思!阿姮,你不是还有很多心愿没有完成吗?”景扶转为握住她的手,紧紧的,生怕要失去什么似的,“阿姮,你不是想要去江南的吗?你以前跟我说,你想见识江南的风光啊!你还没去过的吧,我让冷公子带你去好不好?”
她摇首,“我去过了……一样的,没什么意思……”一样的,充满了悲剧的色彩。
江南沐泽堡的君起云死的时候,深爱着她的谢意白痛不欲生,曾经为了她的死饮毒自尽。她当时就在想,当有一天,自己也失去了至爱,自己是否还有勇气活下去?
原来,是活不下去的啊……
“阿姮,对不起,对不起……”泪水终究夺眶而出,他将首埋在她的身上,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般哭出声来,“将你推至如此境地,令你如此的痛不欲生,真的对不起……”
她仿佛没有看见他的忏悔,只怔怔地望着外面,许久,才梦呓般轻喃:“如果说对不起,一切便会变回原样,什么都没有改变,该多好。”
只可惜,她的一句对不起,都来不及说,一切便已烟消云散。
什么,都再也抓不住。
人成各,今非昨,
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声寒,夜阑珊。
……
景扶也冷静了许多,蹲在她的面前,仰头凝视着她,“阿姮,你怪我吗?”
叶姮垂下眼,空茫茫的眼睛看着他,“不怪你……人都要死了,还惦记着这些恩恩怨怨做什么?走,都走得不安心。”
他怔怔地望着她,许久,唇角勾出一抹涩意的笑,“如今,我于你,什么都不是了,对不对?”
她没有答他,抬头望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幕,不再言语。
山雨欲来风满楼。
天暄王朝,已经就快保不住了。这对他这个重江山如命的人而言,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
而且,她的心已经被掏空,又何来的空间来记恨一个人?
什么,都不要了。
“阿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