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求死

“阿姮,难道,我在你的心里,真的这么没份量,就连恨,你也不屑吗?”

怀中女子的双眸微微睁着,其中空洞无底,雪白的脸憔悴瘦削,唇瓣莹白干裂……毫无生机。

当真的是,连恨,也不屑了呢。

他抬起眼,望着前方黑暗的夜色,眼睛一阵酸胀。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

梅园一片清冷,虽然为了迎接天子尊驾,掌管梅园的太监宫女匆忙挂着不少的灯笼,一片明亮。

可越是明亮,越是宽敞,便觉得越是冷清,越是,空寂。

景扶将叶姮小心放在地上,让她背靠着梅树的枝干,起身摘了一朵梅花,别入她蓬乱的发髻之中。红艳的梅花,将她惨白的脸色映出一丝血色来,他不由勾唇,“真好看。”

她却恍若未觉,眼皮耷拉着,瞳仁溃散,目光毫无焦距。

嘴角的笑意无声地僵了,这样怔怔地看了她许久,他才坐到她的身边,将她揽入怀中,“阿姮,你别这样……能不能不要这样子?我的心好疼好疼,再这样下去,我会比你死得还快的。”

“一个月了,你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不曾真真切切看过任何东西,可是,还是能听见的不是吗?你有身孕了,你腹中,正在孕育着他的孩子,你当真想杀死这个孩子吗?我听说,腹中的胎儿极是脆弱,一个多月,足以让他付为一滩血水……”

一个多月,也足以将她的生命渐渐耗尽,足以消磨光他身上所有的棱角。

苦笑一声,竟拿她与那个人的孩子来请求她留下……景扶,你真是太可悲了!

可是,若能留下她,便是再可悲可笑,又有什么呢?

怕只怕,便是如此,也留不住她。

还是老样子……其实这已经算是不错了,若非有神医冷公子在,只怕,这个老样子,都维持不了。

那日,那个人坠落寒潭之后,她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下去,若非苏立修眼疾手快,将她横空截住,只怕,她这个纤弱的小身板,早让汹涌磅礴的潭水拍击得粉骨碎身了。

将她救起来之后,她倒没再大吵大闹,也没再急着去为那个人殉情,只是不停地呕血。

等终于不再呕血了,她整个人也仿佛被掏空了,眼睛还是会眨,心跳还在,呼吸仍旧,可是却好像所有的魂魄皆已随着那个人走了,剩下的,只是一个空荡荡的躯壳。

每次他去看她,见她直挺挺躺在榻上,他都恍惚以为她死了。仓皇惊恐跑过去摸她的鼻底,感觉到还有微弱的气息,这才安下心,她还活着。

只是,生不如死。

他见她总是如此,躺了一个多月,丝毫不见好转,心情压抑到了极致,渐渐的,也就不敢再来看她了。

如一年前那般,那沉重的罪恶感,逼得他透不过气来。

艰难地抬起脚,向里面移步而去,隐隐听见冷鹤霖气急败坏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阿姮,你当真要这样下去吗?”

“你怎么能这么自私?你腹中的骨肉,不是你一个人的,还是他的!他死了,你有责任让他的生命延续下去!你难道想让他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心吗?”

“阿姮,我求你了,你说一句好不好?你们的孩子,生命迹象越来越弱了,再这样下去,我便是有千千万万种灵丹妙药,也救不了他啊!”

原来,她已经怀有珠胎,怀有那个人的孩子。

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他掀起挡在面前的帷幔,走了进去。

冷鹤霖见到他,脸色变了变,“你都听见了?”

没有急着回答他的问题,转过头去看床榻上的她……如他十天前来的姿势一模一样,脸色枯败如死灰,眼睛空洞洞的找不到一丝的神采,若非习惯了,他当真又会产生她已经死了的错觉。

心已经钝痛的麻木,他扯了扯嘴角,“你放心,我不会伤她……包括,她腹中的孩子。”

见她如此,连那一点点的嫉恨都没了,剩余的,只有无边无际的苦涩与疼痛。

他怎么舍得,还怎么舍得伤她一毫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