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御膳房的掌厨越来越玩忽职守,还是对她这个废人越来越不上心,煮的东西愈发的难吃,现在还热乎着呢,却连一丁点的香味也没闻着。
难吃,简直是难以下咽。
一点点味道都没有,含在嘴里,味同嚼蜡。
不经意地蹙起了眉,她艰难地咽了几口,囫囵地吞了下去,却食不知味。
那股微热的细米一经涌入食道,仿佛已经成了条件反射,胃部就蓦然冲起了一股汹涌的恶心,所有的肠子仿佛瞬间打了好几个结,她猛地跌跌撞撞而起,无意打翻了柳絮手里的碗,对着地上连连呕吐,非但把刚刚吃进去的一小口粥吐出来,还连连呕出了好些酸水。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柳絮大惊失色,扶着叶姮一同跌坐在地上,双手不自禁地颤抖。
叶姮坐在地上,无力地靠着柳絮,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样,毫无表情的脸上惨如白蜡,双眸黯淡空洞,形同槁木。
柳絮内心的悲恸压抑到了极致,终于再也强忍不住,猛地推开叶姮,发了疯一般跌跌撞撞跑了出去,冲出院门,轻车熟路朝着邰和殿跑去,刚要强行闯入,却被驻守在门口的羽林郎强行拦住,任她如何用力,也无济于事。
她彻底崩溃,跌坐在地上纵声大哭了起来,手指拉扯着那羽林郎的衣角,哭着喊着:“大哥,我求求你,你行行好,我求求你放我进去,让我见皇上一面!”
羽林郎眉宇蹙了蹙,眸底有不耐烦的神色一闪而过,抬脚便用力将她踹开,“你算个什么东西?皇上九五之尊,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识趣点,快些滚开!否则惊动了皇上,你便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柳絮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挣扎着爬起来,跪在那羽林郎面前,嘶声痛哭:“你不肯放我进去也行,我求你替我向皇上通报一声,就说奴婢求他了,奴婢求他赐小姐一死,给小姐一个痛快,不要再折磨她了!求你,我求求你了,你要我做什么都愿意,真的,求你帮我这一次,我愿为你做牛做马……小姐太可怜了,求你们给小姐一个解脱,只求你给她一死,一死啊……”
然而,不论她哭得多么的凄惶绝望,那羽林郎皆无动于衷,看到皇上身边当红的李公公从里边出来,怕惊动了圣驾,忙招呼身边的其余同伴,将她拖走。
柳絮被强行拖走,眼睁睁地看着邰和殿的正门离自己越来越远,心底的绝望越来越深。
走投无路了,已经,无路可走了。
!!
柳絮被她的疯狂吓坏了,抱住她想要替她包扎伤口,她却用力推开她,裸着一双伤残的脚跑出去,在院子里跌跌撞撞地跑着,摔了又摸索着爬起来,继续发了疯一般奔跑,在院子冰冷的地板上留下一个个触目惊心的血印。
她张开双臂,肆意地笑着,笑着笑着,就会无力地蹲下来,将自己紧紧抱住,神色怔忡,好像茫然无助的孩童,又仿佛突然丢失了魂魄似的,形同傀儡。
柳絮含泪目睹着她的种种异常行径,心痛如绞,可此时此刻的叶姮,完全拒绝任何人的靠近和接触,她每次都只能等到她睡着,才偷偷帮她处理伤口。
叶姮睡眠极浅,每次没睡多久,便会从噩梦当中惊醒过来,一脸冷汗,惨白着脸,嘴里念念有词,仿佛是沉浸在可怕的噩梦当中不能自拔。
可她,早就陷在最可怕的噩梦当中,再难以逃脱。
还有什么,会比这样一个死寂的黑暗还要恐怖的?
她就像是深陷泥淖当中,越是挣扎陷得越深,想要张口呼救,却被那沉厚的湿泥堵住口鼻,再无求救之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不停地往下沦陷,直至,万劫不复。
她只能每天将自己藏匿在床角,紧紧抱着自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给自己最后的一丝温暖。
却,不能摒除那无垠无际的恐惧,黑暗和沉寂就好像巨兽的血盆大口,将她吞噬下腹,一寸寸夺走她的呼吸,夺走她最后的希望。
她的世界,没有光明,没有声音,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了。
再也不能比这个更叫人绝望的了。
她倒宁愿自己就死在那杯穿肠的鸩酒之下,也不愿,继续像现在这样,如一只可怜虫般苟延残喘,活得悲哀而可笑。
她想,他此刻一定躲在暗处,看着她的垂死挣扎开怀大笑。
她知道他恨她,慧念太后之死绝不简单,安莲太妃说她是为了景扶而死。而逼死她的,毫不疑问只有阮尚年,所以,他会恨阮尚年,甚至迁怒至她,也无可厚非。
只是,不知道他居然这么恨她。
原来,只有看着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才能解恨,他才能痛快。